第三百八十九節 月池家的小院落

二○○○年七月二十九日,日本東京,月池家。

文太郎的心情最近有些低落。

薰在中國完成了她三年的學業,這個月回來了日本。

對於文太郎來說,薰回來了,這原本是一件好事,當然為什麽好的原因他一向是不願細想的,這中間的理由很復雜,有青梅竹馬的感情,有互相競爭的好勝,或許也有憐惜、愛戀之類的,管他呢,反正誰都知道薰跟天雨正則那邊的婚約不過是個形式,薰的感情一向冷淡,天雨正則也有正式的女朋友,感情還很好,他的這些想法,也就無所謂了。

當然,大家雖然從小長大,但此時在文太郎的心中,最主要的還不是與愛憐有關的東西。三年前薰與天雨象征性地訂了婚,隨後去江海,理由是為了跟某位不知名的大師學習中國武術,但其實是沒人將這個埋由當真的,然而僅僅在中國一年,之後家主座前的那次比武當中,原本力量排名在同齡人中並不靠前的薰以一敵眾,以最厲害的池櫻千幻幾乎將他一招打敗,就幾乎成了震驚整個月池家的大事。

從小到大一直作為同齡人的領頭者,他是不會輕易服輸的,當時的那一敗,薰的力量誠然已經在他之上,然而就差距來說,至少他認為,當時自己的確是太過輕敵,否則也不會敗得那麽幹脆。出於那次敗陣的屈辱,這兩年來他一直刻苦鍛煉,將其他人的進境遠遠甩開,心中存了跟薰再比一次的想法。然而這麽久的時間以來,卻一次機會都沒有找到。

連續兩年的時間,誰都想看看薰的再一次出手,以求證她的實力是不是真的變得那麽高強,這種想法文太郎有,同齡的對手們有,或許長老團、家主那些人也同樣有。然而仿佛是在刻意避免著這種事情,三個寒假暑假,薰不是尋找借口留在了中國不回來,就是利用天雨那邊的關系,即使回來了,在家裏也絕不參與這些事情。甚至是幹脆地找不到人。雖然說這已經是現代社會,並不會將訂了婚的少女就完全看成別家人,但薰與天雨正則的婚約本身就是月池家靠攏高天原的籌碼。當天雨那邊用未婚夫的身份壓下一些東西,這邊也就不好再做得過分。

於是,兩年的時間過去了,薰的大學之路還未有決定,高中既然畢業,這次從江海回來,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也算得上是真正擺脫了中國,回到家裏。這種感覺跟她寒假暑假回來的感覺自然不同,但問題在於,薰給人的感覺,似乎也不同了。

從小一塊長大,文太郎對於這位仿佛自己妹妹一般的少女再明白不過。自從母親去世之後,薰的心就一直處於冰冷而自閉的狀態,對別人、對自己、對任何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偶爾看著那張猶如瓷娃娃一般的完美面容,他的心中也就難免生出憐惜之情,但那時的大家都小,他也是無法可想,只能努力練習,等到有一天,可以有能力幫到她一些什麽,改變一些什麽。

作為家主的女兒,薰從小就沒有受到什麽優待,她的資質也不算好,待到母親去世,心靈封閉起來,每天每天的就是練功、練功。這種比誰都要努力的練習方法沒有帶來明顯的成效,許多時候甚至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還被忍術師傅訓斥。作為同齡人中的最強者,文太郎有時候也想給薰一些幫助,但是薰的練習方法並無錯誤,刻苦程度更是不下於任何人,作為同樣信奉一份努力一份收獲的文太郎來說,又哪裏能提出更好的建議,也只能認為薰是沒什麽天份,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這一批訓練者中的典範,偶爾在比試當中獲勝,察覺到薰投向他的那種冷淡卻微帶憧憬的目光,都能帶給他莫大的滿足。她羨慕他,或許還崇拜他,這樣最好了。

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客觀無法確認,但是從薰在兩年前打敗他的那一刻起,這種夢幻崩潰了,他不能容忍這樣的感覺,於是刻苦訓練要將名譽拿回來。然而薰的這次回來,他才發現,似乎連那種自閉的冰冷感覺,都有些改變了。

依舊是那種淡然冷漠的表情,依舊與所有人保持著淡淡疏離的態度,每天清晨的鍛煉,跟大家一塊吃飯,不過,她卻已經不是那個每天都刻苦鍛煉到受傷,並且半點都不顧自身的少女了。回家之後,她在閑暇的時間裏,對自己居住的小院子做了一些小小的改變,這或許是最令大家吃驚的東西。

作為家主的女兒,薰唯一跟大家不同的地方,或許就在於她一個人擁有一個單獨的小院,以前是跟著母親住在這,母親死後,就剩下了少女一個人。

月池政空是不來這裏的,每天有仆人過來做簡單的打掃。院子不算大,以前兩母女都在的時候,收拾得還算雅致,身為母親的女人死去後,就漸漸的不做過多修飾了。薰一個人住,利用起來的房子也只有兩間,客廳以及她的臥室,擺設簡簡單單,聊勝於無。院子裏的兩棵樹好久沒有照看過了,小池塘裏的魚也已經死光,只是沒變成臭水坑而已,院子角落長期放著一些垃圾,那是以前薰用來訓練的東西,她去中國之後,就一直沒處理。其余房間,幾乎都上了鎖,塵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