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節 烏河嶺的過往

“他是我男人……”

淡淡陳述的語氣,其中也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堅定,靈靜站在那兒,仿佛在說著一件猶如一加一等於二這般無需置疑和辯駁的真理。中文是半吊子的朱利安當然無法察覺這簡單一句話裏蘊含的東西,阿水倒是愣了一會兒,他一直知道的是家明與沙沙是男女之間的關系,只以為靈靜跟他們是好朋友,當然,到了眼下,這也已經無需深究了。

那老大拿著照片看了好幾次,又打量了靈靜,神情之間有些掙紮,旁邊的那些不敢再亂說話,過得片刻,只見他朝旁邊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吧。”顯然就是指靈靜之外的人。

阿水這時自然也知道情況有些不簡單,轉身要走,隨後又說了一句:“福哥,那個……家明他是我兄弟……”

“你兄弟?”福哥望著他,反問一句,過了一會兒無奈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我又不是要把她怎麽樣……”

就這樣,其余的人陸陸續續地都出了門口,朱利安在靈靜的交待下也猶豫著出去了。那福哥動了動電風扇,拿出一根煙,卻又放下:“你們真的是……”

“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的……”那照片上,家明坐在家裏的餐桌前,十七歲的靈靜在他的身後笑得燦爛,兩根手指捏著他的臉頰扯出一張無奈的鬼臉,很是滑稽,“您見過他?”

“烏河嶺?當然見過……”那福哥依舊是皺著眉頭看照片上的兩人,“跟照片上的不像,不過想忘也忘不了了,你們也很久沒見了?”

“是啊,很久沒見了。”靈靜露出一個緬懷的笑容,語音輕柔,“他當時在烏河嶺的時候怎麽樣,可以告訴我嗎?”

“烏河嶺……要找他跟烏河嶺的關系也不大啊。”福哥嘟囔一聲,雙手擺在桌面上,捋開衣袖,露出了胳膊,“兩只手,當時都斷過,我都沒必要瞞你,當時比我嚴重的人多的是,我都想問問你他到底是什麽人,不過……看你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吧?”

靈靜愣了愣:“他做的?”

福哥看著她的表情,隨後攤開手,有些無奈,想起那件事,他的情緒也明顯有些不對,並非憤怒也並非氣惱,而是感到有些出離了現實的迷惑,看著照片上少年那人畜無害的臉,這迷惑就更加深了。

“你在找他……”他說了一句便變得有些沉默,這個房間裏的空氣開始安靜下來,過了很久,靈靜才終於見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話。這次,話語便開始流暢了。

……

“……我記得那是二零零零年下半年的時候,那個人是九月份進去的,跟我們不同,他的情況到底怎麽樣我們也不清楚,但是關在單獨的房間裏,我們有時候看見他出來曬太陽,十七八歲剛剛成年的樣子吧……”

“……這種年紀的男孩子在裏面我們看見過很多,多半是剛剛成年,不知道天高地厚,總喜歡跟人爭勇鬥狠,出了事就進來了。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非得給點下馬威才聽話,不過他的樣子看起來……現在想起來其實就跟這張照片上差不多,很好欺負的那種人,只不過出了後來的事情,恐怕沒什麽人還記得這種感覺了……”

“……一開始的時候有些人來看過他,應該是很有身份的人吧,因為都是教官帶著直接到裏面來的,還有些醫生也來過,大概是到十月份就沒有了……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大家猜過一段時間,監獄那種地方嘛,我就算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剛進去的人都沒什麽好果子吃的,不過因為他不跟我們在一起,待遇又比較特殊,所以當時大家也沒有對他怎麽樣。有幾個跟教官關系好的人去打聽他是什麽來頭,怎麽會被關進來,那邊說他們也不是很清楚,幫人潛逃吧,被判了五年,特殊照顧是因為上面有交待,多半也是有關系的人。”

“……其實在那裏面誰也不會管你有什麽關系,以前也有什麽有關系的人被關進來,反而是被整得最慘的,教官都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看著你。一開始之所以沒怎麽動他,還是因為他跟我們住的不是一個地方。烏河嶺那邊主要是一個大操坪,他住在旁邊的一棟小樓裏,我們還從沒見過有誰會有這樣的待遇,不過大概一個月之後他的作息時間大概就跟我們一樣了,活動啊、放風啊之類的,畢竟都是在那個操場上面,這個時候開始有人去接觸他……”

“我們在操場打球的時候他在旁邊看一會兒,在活動室的時候他偶爾也看,老是皺著眉頭又不說話,所以大家也被搞得火大,覺得這樣一個剛進來的家夥怎麽囂張成這樣。不過一開始如果有人跑過去說話試探他,他的態度倒也是很好,笑起來很和善的樣子,對誰都很恭敬,有人跟他要錢,他身上有,也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