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怪像紛呈

這個院區很大,占整院的四分之一,一幢主體樓,在圍墻和林蔭花草的簇擁下,像一個世外桃源,白醫生信步走著,大致介紹著,一指大門外隱約可見的煙囪頂樓,那是廚房,以後推餐車的地方,再一指住院樓,每頓飯三車,從一樓到四樓,早午晚各提前半個小時到門口報到,別耽誤時間啊,耽誤時間後果自負。

木少爺聽得嘴裏泛苦,活這麽大,遇到過無數困難,唯獨沒有經濟困難,這些活他怎麽可能幹,不是保姆就是鐘點工幹的嘛。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了,小木暗念著開啟乖巧模式,答應得是眉開眼笑,不管心裏多麽不願,那表情可是巴不得馬上開工呢。

“院裏花花草草該拾掇,會有人通知你的啊。”白醫生又加了一條。

“白醫生,我一病人,您不能把我當身兼多職的人才用啊,萬一幹不好呢?”小木委婉地道,心裏暗罵了幾數句法克。

不料白醫生一點都不介意,笑著道:“沒事,一回生二回熟嘛,沒有你想像的那麽難……這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為你考慮啊,否則除了活動時間,你就必須呆在病房,難道你願意?”

“哦,幹活也是福利?”小木恍然大悟了,不幹,就得被關起來。

“對,安全考慮嘛,這可是精神病醫院,對於精神病患者有必須采取必要的措施啊。”白醫生笑著道。

那笑怎麽看怎麽陰險無比,小木驚得渾身一顫,猛點頭道:“幹,幹……勞動最光榮,我要當一個光榮的精神病患者。”

“呵呵……你沒有想像中那麽差嘛,挺懂事的。”白醫生笑著道,邀著小木走著,小木腹誹著,這特麽敢不懂事嗎?又是麻袋、又是電棍、又是籠子的,就真精神病都給整得服服帖帖,何況他這個西貝貨。

兩人且走且聊,小木不時地躲在白醫生的身後,對這個地方多少還是有點反感的,這丫的就沒個正常的人,幾步遇到個扯著嗓子,旁若無人鬼叫的;還有個看誰都目露兇光,像是要準備撲上來一樣;更有個中年婦女,裸著胸在曬著太陽,自摸著,看那長相還不錯,沒準以前是站街的大嬸,還朝著白醫生曖昧一笑。

“露體僻外加人格分裂……別害怕,她是在展示自己。”白醫生道。

“好歹讓人家穿上啊,這像什麽話。”小木躲閃著走開,一想自己錯了,這可不是正常地方。

正是如此,白醫生笑道:“現在已經不錯了,剛來時候就喜歡裸奔,見誰就撲誰。”

又回頭看了一眼,小木不敢停留了,他走時方發現白醫生也在看著他,相視一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包括精神病人也是如此,把你的經歷放在這裏,應該是最美好的一位了……看見那個扯嗓子喊的嗎,車禍余生,一家五口就剩下他一個人,醒來知道情況就瘋了,他的思想還停留在看到撞車慘劇的那一刹那,再也前進不了一點了。”

哇,小木回頭,對那個淒苦吼喊的中年男抱之以同情的一瞥,又聽白醫生講著這位裸婦,你以為他是性工作者對吧?錯,她是一位勤勤懇懇工作二十余年的公務員,民政局下屬的火葬場,一輩子沒結婚,和屍體打了二十年交道的遺容師,就憋成這樣子了。

一身惡寒的小木加快了步子,艱難地適應這個地方,在他眼裏,仿佛是生化危機的翻版一樣,自己掉進了喪屍出沒的地方,走了不到五十米,站得標挺的、坐著發呆的、爬在草叢裏撅著屁股不起來的、還有四肢著地亂蹬傻笑的,真是一人一面,你真無法想像人都能瘋出這麽創意來。

白醫生解釋了,站著念念有詞那位,以前是位處長,從紀檢委出來不久就瘋成這樣了,每天都這樣,老老實實站著匯報自己貪汙了多少,包養了多少情婦;坐著發呆這一片就說不清病根了,有家庭不幸、有經濟崩潰的、有愛情終結的、也有子女不孝的,那種不幸一達到一個人承受極限,接踵而來的就是這樣了,精神崩潰。

“領導領導……我得向您反映一個情況。”冷不丁有位白發老頭沖上來,擋在兩人面前了。

是那個裝神弄鬼,每天都捧一本書學習的老頭,白醫生和靄地問:“老布,反映什麽情況?”

“我發現咱們食堂送的飯越來越不好吃了,您應該好好查查,是不是有貪汙截留行為。我們經費都那兒去了?”老頭義正言辭,凜然正氣地質問著。

“好,我馬上查。”白醫生嚴肅地應了聲。

“還有,作為領導你不能對群眾反映的問題敷衍了事,我已經向你反映很多次了,嗽叭裏不能放月亮代表我的心,那太消磨一位黨員的鬥志了。”老布在嚴肅地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