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羞侮之恨

樹上響起嘰喳的鳥叫聲,遠處突突突的拖拉機聲音,睡在破桌上的小木被驚醒,猛地一起,渾身發疼,他下意識地奔出這個大院,定睛看時,卻是一處廢棄的施工監理單位,只是懵頭懵腦被關進去的時候顯得恐怖而已,白天看來,關自己的地方是實驗室,瓶瓶罐罐加破桌凳尚在,像號子裏的地方,是原來的存儲倉庫,估計還沒有完全廢棄,被那些人借用了。

此時已經是晨曦方露,周遭的空氣帶著潮意,身處這樣的荒郊野外可讓他有點害怕,他奔出了大院,大喊了禿蛋幾聲,卻聽到一聲唿哨,不遠處的草叢後冒著縷縷清煙,他匆忙奔過去,一嗅,一股子糧食的香味,立時讓他感覺到腹中饑餓,那堆小火上,烤著幾只玉米棒子。

顧不上發燙,他拽了一個,啃了一口,甜香的味道讓他食欲大開,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的美味似的,他啃著嫩黃、焦黃、流著汁液的玉米,很快啃完一支,又拿起一支時,卻發現禿蛋正病懨懨地看著他,一下子讓他想起,昨晚被打的傷情。

“沒事,我扛得住……吃吧,這兒還有。”張狂笑著道,又架起了一根玉米棒子,估計是近處地裏偷來的,小木掰了一半,兩人吃著,小木不時地看禿蛋,禿蛋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樣說著:“院子裏留下陷阱了,3G信號連著攝像,應該工作十幾個小時沒問題……去潼關的路上,很可能還要有他們的人,這個時候要是呼叫後援,那就正好掉坑裏了。”

“這到底是什麽人?比諜中諜還狡詐。”小木道,都有點力不從心了。

“警察有天網來鑒別好壞人,他們也有他們的方式,信息無法對等的時候,會有一千種不同樣的鑒別方式。”張狂道,走黑路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方式去鑒別陌生人,他們的警覺,遠比警察的直覺還要靈敏。

小木半晌沒吱聲,張狂問著:“你怕了?”

“我能不怕麽?我告訴你啊,我不幹了,一會兒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小木憤然道著,衣食無憂的,那受過這等罪,這可真打啊,打得他全身疼啊,他嚴重懷疑,要像禿蛋這樣挨上一頓,還能不能站起來。

禿蛋沒有說話,默默地伸著手,小木知道他要那部手機,掏出來拍到他手上道著:“嚇死人了……你別勸我啊,我不幹了,我鐵了心不幹了,我圖什麽啊我,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好好的,非當這個內奸,虧是那幾個貨演技拙劣,否則看出苗頭來,我得變成個生活不能自理啊。”

想起來有點後怕,說起來有點心驚,小木看樣子真是鐵了心了。

“手機肯定不能用,委曲你了,得自己想辦法到市區。”張狂道。

“別可憐兮兮的樣,各走各的。”小木道。

張狂掏著口袋,沒二話,剩下的錢拍到了小木手裏,用一種歉意的目光看著他,小木瞠然問:“什麽意思?”

“你走吧。”張狂道。

“我真走了。”小木作勢要走。

“走吧,這個團夥有點超乎我的想像了,我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走吧,家裏的事我交待,就說你半路嚇跑了,反正也把你怎麽著不了。”張狂黯然道。

小木插玉米的棍子吧唧一扔,怒了:“少說風涼話,我他媽真走了……你看你那慫樣,被人打成那樣子都不吭聲,還特媽警察呢。”

“我就打倒幾個嘍羅又能怎麽樣?該怎麽做,該做什麽,你無權評價。”張狂眼皮不擡地刺激道,在看到小木猶豫不定的表情時,他突然狠狠喝了聲:“滾,別讓老子再看到你。”

小木嚇得拔腿就跑,直跑出好遠,直蹲在玉米地後喘著氣,使勁下著決心,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要離開危險,要回到安全和舒服的濱海,再也不要見到這群坑貨。

想了很久,他又頹然而坐,似乎無法說服自己半途而廢,似乎無法扔下那一身傷還那麽惡狠狠的禿蛋、似乎無法咽下這口惡氣,想到這兒他就撫撫自己身上還在疼的地方,那股子郁悶卻是無法用逃避來消除的。

手裏,還攢著幾張臟兮兮的錢,這是兩人僅有的,他似乎有點羞愧於自己毫不客氣地都攢到手裏。

“嗨,怎麽還沒滾啊。”

張狂過來了,站在他身前不遠處,小木氣得一下子起來了,憤然道著:“管得著嗎?老子又不想走了,你讓我滾,我就滾啊。”

“是啊,被娘們擺了一道,被人揍了一頓,這口氣咽不下去啊。”張狂嗤笑他道。

“好像有人被人挨得狠啊?”小木反諷道。

“這是我挨得比較輕的一回……吃吧,吃飽了好上路。”張狂又遞過來一根玉米棒子,小木不客氣地使著啃著,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背後,他背後是血淋淋的,不過脊梁依然堅挺,步履依然從容,那股子悍勇讓小木不由地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