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末路盡處(第4/6頁)

而現在,這歌聲仿佛觸到了他內心深處一樣,他在想著,有多少人被傳銷騙得走投無路,報應像一個戲劇化的輪回,最終組織者,也在這樣的歌聲中走到了窮途末路。

“……我可以抱你嗎?愛人……讓我在你肩膀哭泣,如果今天我們就要分離,讓我痛快的哭出聲音,我可以抱你嗎寶貝……”小木靠著墻而坐,閉著眼睛在哼哼,張狂煩噪地罵了句:“唱你麻痹,難聽死了。”

“你的煩躁不是因為這首歌,而是因為外人那個人,對嗎?”小木突然問。

被敲中了心事,張狂卻是不願承認,他籲了口氣,沒說話。

“其實你也挺同情他的,不管英雄還是梟雄,都是被逼到絕境之後,逼出潛能之後改頭換面的,在此之前,他們都是普通人,普通人都有七情六欲的。”小木道。

“可楊蕓?”張狂猶豫道,那樣的女人,得讓他打個大大的問號了。

“你在指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說這話的其實何嘗又不是人情涼薄之人?感情本來就不是等價交換,你付出可能都沒有回報,何況你根本不準備付出,而你沒有付出,又怎麽知道對方無情無義?”小木道,他也嘆了一口氣說著:“盧瘋子是走到哪兒也會被戳脊梁骨的人,楊蕓的經歷也好不到那兒去,沒有染毒染病死在街頭已經是很幸運的了……盧瘋子在拼命保她,她也在親身涉險,在幫盧瘋子,難道你不覺得,兩人的關系已經是生死同命了麽?”

“但我見過更多的背信棄義,犯罪團夥裏,維系關系的都是利益。”張狂道。

“是,可並不排除有例外,例外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當他的情感壓過了利益的驅動,他就會作出與以往不同的選擇,這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不管什麽樣的嫌疑人,他終究是人。”小木道。

“那你說,她會來嗎?”張狂不確定地問。

“那你希望,她來,還是她逃跑?”小木反問,一問,張狂倒怔住了,簡單的答案就是嘴邊,卻說不出來,小木斥著他道:“這就是人的矛盾之處,警察也是人,而不是冷冰冰制度條文做成的……一個淪落風塵,好容易找到真愛,又拼命去坑蒙拐騙想搏一個美好未來的女人,它值得同情和讓人痛恨的地方,其實一樣多……就像你們警察,身上值得尊重,和讓人厭惡的地方一樣多,是同一個道理。”

張狂陰著臉,瞪了小木一眼,然後直接撂了句結束語:“滾你麻痹!”

半個小時過去了,歌響了數遍,未見人來。

此時,在關口架起第二道檢查站的人,掃描通行證、護照,對比肖像,忙得滿頭大汗,仍然是一無所獲,根據客流量的判斷,在前後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已經出入接近兩萬人眾。

有可能已經出關了,駱冠奇在和海關處警員分析著,開始往回反查監控,一張一張陌生的臉,在電腦上運行的巨慢,那股子焦慮快要把人憋瘋了。

可是沒見人,沒見贓款,整個排查還得進行下去,珠江市局受陜省公安廳委托,又派駐警力增援來了……

……

此時此刻,關口外的資本主義世界,近景假山如林,遠景高樓林立,開往賭場的豪華大巴就在等著,通關的人群間或討論著那頭發生的怪事,說有人被抓了,是非法傳銷的壞蛋,就被扣在檢查違禁物品的玻璃房子裏……等等之類的話,轉眼間他們會乘上賭場接客的大巴,或者坐著出租,把說過的話忘在腦後。

一位在關口境外的土地上已經呆了一個小時沒見回音的女人,她聽到這些閑言碎語,幾次想轉身走,又躊躕,她鬼使神差地沿著來路,一步一步向回走。

近了……她聽到了熟悉的歌聲,那首陪伴了她十幾年的歌聲,在歌聲中,她欺騙了多少善良的人已經記不清了,但她記得在烏煙巷口,在生命已經失去顏色的墮落歲月,那是她聽到最美妙的歌聲,然後路轉回頭,就見到了從監獄裏服刑出來的盧鴻博。

兩個一無所有的人,從此開始有了彼此。

近了……近了……她在回憶著,兩人是那麽的相濡以沫,在回憶著,這個臭名昭著的騙子,總是掏得兜裏底朝天的把錢塞給她,讓她養身,讓她治病,讓她過上一個女人應該過的幸福生活。

那時候,兩人就經常輕哼著這首歌,在輕擁著憧憬著一個安逸的未來。

近了……近了……她遠遠地看到了,警察重重包圍著的玻璃房裏,那個孱弱的、熟悉的身影,已經再擡不起頭來了,就像他無次數被抓、被打,總是那麽低著頭,咬著牙,流著血、不管受了多少侮辱,都從來不寫在臉上,再見他,他永遠那麽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