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季 終極拯救 第六章 狼圖騰

我迎著沒膝的草往前走了十幾步,前面是茫茫的夜色,後面也是……

我忽然覺得或許在車裏捱一晚等天亮才是明智的選擇,可讓我毛骨悚然的是:當我一回頭,已經找不到自己剛才走來的方向了!我嚴謹地180度轉身,數著步子走了十幾下,那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麽車。打火機在風裏擦不著,我只能打開藍屏手機,借著微弱的光勉強能看見三步遠的距離。我在原地溜達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經過這一氣胡走,我的車或許已經離我十萬八千裏,或許就在幾步之內,但是除非我跟它撞在一起,要故意去找,那是無論如何也找不見了。

這要命的草原啊!

我把心一橫,照著一個固定的方向狠命地插了過去。

生態可真他媽好啊,草有半人高,星星亮得像是舉手就能夠下來,夜風幹凈得像吸純氧似的,我感覺我就像個汙染物,空氣從我胸腔裏進去再出來都充滿了尼古丁和汽車尾氣,人在這種環境裏長大,他可以具備健康的體魄兼有明媚的氣質……

可是把病毒泡在福爾馬林液裏絕對是個錯誤的選擇,我感覺最多再有半小時我就會被消滅掉,尤其是那致命的冷風。不過很快我就不這麽想了——遠處傳來了嘹亮的狼嗥……

這地方有狼!久違的狼,親愛的狼,一直孜孜不倦致力於跟兔子家族作對的狼。小學老師告訴我們大灰狼是壞蛋,可高級知識分子並不這麽武斷。繼狼成為保護動物之後先後出現了《懷念狼》和《狼圖騰》這樣有深度的作品,使很多人以狼為念,不少中級知識分子和黑社會成員都再次把狼文化發揚光大——我不知道當他們面對面見到狼的時候是會撲上去膜拜還是會撒丫子就跑。

我十分想念《東郭先生》裏那位睿智的樵夫,我十分想念《小紅帽》裏的那位獵人,我十分想念《三只小豬》裏的豬老三……

現在對我有利的情況是:在這裏狼是不受保護的;不利的情況是:我也不受保護……

我邊走邊抹眼淚。喪身狼吻,在2008年是多麽奢侈的一件事呀,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忽的,就見前方有兩點亮光一閃一閃的,我急忙臥倒,速度之快姿勢之標準連海豹突擊隊的教官都自嘆不如。

那到底是什麽?是狼的眼睛還是牧人的帳篷?

我很快就站起來了,因為我覺得對方要是狼的話,這麽近的距離趴也沒用,站著是從腿開始咬,爬著受力面積還大呢。

我仔細端瞧,那兩點亮光在有形的風裏一動一動,像是動物在眨眼,又像是蠟燭的火光,好在它就在那晃,並不主動接近過來。我一咬牙,索性朝那邊走過去。

那光在平坦的草原上仍是一隱一現,有時候我真懷疑是不是自己餓得眼冒金星出現的幻覺。

結果才走出20多米我就驚喜地發現,那果然是牧人的帳篷,在光影裏有人身浮動。我撒腿就跑,不等到跟前就大喊:“有人嗎?”

一個高大的影子掀開帳篷,大聲問:“%……¥#*(蒙語)?”

我興奮地大叫:“%……¥¥¥(疑似全新語種)!”

那人疑惑道:“(*--*)!!(蒙語)?”

我大喊:“*--……%(全新語種)呃……你會說漢語嗎?”我才發現我跟著人家瞎喊了半天,你說我一個連英語都不會兩句半的人跟人家湊什麽熱鬧呀?這種現象可以解釋為猛地發現同類以後忍不住發出的原始感嘆。

出來的人是一個蒙古大漢,身穿蒙古袍,聽我說了句人話,用生澀的漢語回答:“漢人?”

“是啊。可算是找著人了,能收留我一晚上嗎?”

大漢急忙把我讓進帳篷,笑著沖裏頭說:“有客了。”

帳篷裏點著兩根不成形狀的羊油蠟。炕上有桌,還有一個蒙古女人,跟民族風情畫似的,跟電視裏介紹的旅遊區裏的蒙古包差不多,就少一張成吉思汗的掛像了……

那女人見我進來,站起身沖我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端上兩塊白羊肉和一瓦罐馬奶酒來。

我顧不得多說,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肉一邊搓著凍麻的手腳,一擡頭才發現兩口子錯愕地看著我,我不好意思道:“坐呀,嘿嘿,實在是餓壞了。”

男人吩咐女人:“再去取點肉來。”隨即坐在我身邊道,“遠方的客人,你來自哪裏?”

我嘆氣道:“我也說不上我來自哪裏了。”我現在頭上剃著板寸,像契丹人,身上穿著唐朝貴族的衣服,褲子是九牧王的,鞋是康耐的……你說我哪人啊?

我看那男人定定地瞧著我發愣,問他:“你們吃飯了嗎?”我這麽問是因為我粗一打量就發現這家人生活肯定不富裕,帳篷裏掛著幾件獸皮和一把弓以外就沒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