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厚積薄發 第六十五節 養氣

苗振中微笑不語。只是拈著手中棋子似乎是在思索著這手中這個士該怎麽滑。

龍應華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了,也許是這一段時間都處於有些焦躁和緊張的狀態下,急需一個口子來宣泄,雖然眼前這一位不是最好的傾訴對象,但是他還是希望對方能夠理解一下自己的苦衷,想象對方似乎變成了應東流一般。

“誰都不易,走到這份兒上,誰沒有沒日沒夜的熬出一身病來?誰沒有犧牲和家裏人團團圓圓享受家庭生活太多?誰沒有為工作夜裏失眠輾轉反側無數個?”龍應華覺得自己胸間就像有一股子熱流湧蕩,想要噴發而出。

“我不否認我們永梁環保方面的確有些問題,但是這是哪一個人哪一屆黨委政府造成的麽?責任就該我們這一屆來背?我們不是頂著不辦,也不是陽奉陰違,可是很多問題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這才是負責任的態度!我也想把那些有環保問題的企業一關了之,可是行麽?!要想解決環保問題非一朝一夕之功,這誰都知道,否則就是這邊解決了環保問題,那邊工人和農民工們沒有飯吃鬧騰起來,那就是穩定問題,都是一票否決,你讓我怎麽辦?”

苗振中手中的士已經挨著了棋盤,但是隨即又收了回來。似乎完全沉湎在了棋局中,但是龍應華卻知道對方在認真的思考著自己的話語,一個明顯的表現就是他這個士擱的位置都偏離了應走的軌道。

“現在考核主要都在經濟指標上邊這一塊,若是發展落下來,各種板子又得打到黨委政府屁股上,我們縱然有心關企業的門,但是有這份膽子麽?農民工上哪兒去務工,財政稅收上哪兒去增收?幹部職工的工資獎金怎麽辦?拉動經濟發展的底氣從何而來?這都是黨委政府需要切實面對的,不是誰拍拍腦袋,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空口說說白話就能行的。”

龍應華的話裏已經有些意氣味道了,苗振中突然收回士,擺回原位,突然拉起當頭炮,低沉威嚴的喊了一聲:“將!”

龍應華微微一怔,目光在棋盤上打了一個旋兒又收回來,這才稍稍平復了一下情緒,將老帥挪了挪位置,躲開這一將。

“有時候要學會靈活的調整工作重心,要學會抓住中心工作,這樣才可以贏得主動。”苗振中不動聲色的將炮回擊,吃掉對方一個過河卒,“應華,你在這一點上還需要向趙國棟學習。”

龍應華似乎有些不忿,但是很快就在對方有些威嚴的目光下閉住了嘴。

“你別不服氣,我承認你到永梁為永梁經濟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你能否認你的前一任前兩任替你打好的基礎?沒有他們打下的基礎。永梁能發展這麽快?當然,他們也替你留下了一堆後患,但是這總比一窮二白好。”苗振中語氣嚴肅,“那你再看看寧陵的變化,你能否認趙國棟到寧陵之後給寧陵變化比你們永梁小?對比一下你們永梁和寧陵的產業結構,你能說你們永梁的產業結構比寧陵更合理更具發展潛力?!”

“作為一個領導幹部,要學會虛心學習,而不是妄自尊大,目中無人!”苗振中毫不客氣的批評讓龍應華的腦瓜子變得冷靜下來,垂下頭不再言語。

“永梁有永梁的強項,寧陵有寧陵的優勢,各有千秋,你作為永梁市委書記胸襟要寬廣,要學會用分析判斷的眼光去發現別人的長處,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怎樣揚長避短,怎樣取長補短,這才是作為領導幹部所需要考慮的問題。”

苗振中的敲打讓龍應華不再言語。

永梁和寧陵毗陵而居,與安都這個“城裏人”相比,永梁就像一個“城郊菜農”。永梁強盛時,從沒有把寧陵這個一個“山裏農民”放在眼裏,但是當寧陵這個“山裏農民”異軍突起之後,永梁這個“城郊菜農”內心的不平衡就達到了極點,它可以容忍安都城裏人的獨大,甚至能夠接受綿州建陽這些“農轉非”親戚們的高高在上,唯獨不能容忍偏處一隅的寧陵超越自己,這種心態不僅僅在龍應華心中存在,在永梁很多幹部心中都有這種不平衡感。

正是這種畸形的心態使得龍應華也變得有些焦躁不安,面對寧陵的崛起,面對寧陵市委書記趙國棟一步一步變成自己的最大競爭對手,龍應華的心態變得有些失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好在龍應華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作為一個領導,如果連承認自己不足,接受對方長處優點的胸襟都沒有,那他的本事我看也就有限得很,應華,無論這一次省裏選拔結果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因為這一點而丟失了自己應該具有的東西。”

苗振中的話語讓龍應華再度陷入沉思,難道苗振中這是暗示在自己這一次爭奪戰中自己可能遭遇失敗麽?不,不可能,龍應華下意識的搖搖頭,他絕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為了這件事情,他已經積蓄力量這麽多年,無論是誰都不能擋住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