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五三章 病虎

當文彥博悠悠轉醒時,窗外的太陽已經大高了,直感覺腦袋嗡嗡叫得難受、胸口煩悶憋屈,竟是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還沒有睜開眼,便聽到身邊有人說話,是文彥韜的聲音:“兩本賬冊都丟了,不是說分開存放嗎?”

又聽裘先生道:“相爺嫌書房不安全,前幾天都放倒密庫去了。”

便聽到文銘禮氣呼呼的聲音道:“我早就說那人靠不住吧!你看他給我們造完了洞窟,就一頭紮進李老頭的懷裏……”說著一拍大腿道:“那賊會不會是李家派來的?姓陰的不是說天下只有他和他師傅才能破了那陣嗎?”

文彥韜贊同道:“銘禮說得有道理,我看這事兒,八成是當初是李家下的套子。”

文彥的腦袋雖然裂開一般疼痛,但意識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聞言心中嗤笑道:‘兩個蠢物!肚子裏就這點幹貨,也配覬覦這家主之位。’

又聽裘先生道:“應該不會是李家所為,目前兩家相較之下,秦家要稍占優勢。所以從年前開始,李家才會有意無意偏向於我們,為的就是保住我們、聯手抗敵……此時我們已是舉步維艱,李家斷不會下此陰手,斷我們氣脈的。”

文彥博心道:‘這還在調調上,裘先生確實是老夫的知音良伴哇……’又聽幾人一陣猜測,有的猜是秦小五、有地猜是昭武帝。還有的猜是江洋大盜,卻總是不得要領。終於忍不住輕咳一聲,提示他們自個醒了。

眾人呼啦一下圍上來,滿臉的關切無比真誠,到了這種危難時候,他們才知道誰是這個家的主心骨。文銘禮和文銘仁流著淚,哽咽道:“父親。您可算醒過來了……”文彥韜也紅著眼珠子,小聲道:“大哥。你沒事就好。”

眾人這才發現,文彥博原本只是有些花白的頭發,居然一夜如白雪一般,再也見不到一根黑發。面容也憔悴蒼老不堪,配上額頭纏著的白色紗布,更顯得落魄衰弱,哪裏還有往日裏儒雅俊逸的影子。看他這副模樣。眾人便仿佛見到文家不日地淒慘命運一般,更是悲從中來,不由嗚嗚哭出聲來。

文彥博先是微微一笑,旋即又板下臉來,嘶聲呵斥道:“都不許嚎喪!老子還沒死呢!”文彥博向以儒雅自居,幾乎從未吐過臟字,此時乍一發飆,立刻唬得滿屋噤聲。都有些畏懼地望向病虎般地大家長。

歪歪頭,示意裘先生把他扶起來。病歪歪的倚靠在床頭,文彥博耷拉著眼皮掃視下如喪考妣的子侄,虛弱的擡手一揮,啞著嗓子道:“放心吧!天塌不下來。地也陷不進去……”說著劇烈咳嗽幾聲道:“只有人心散亂了,我們文家才會吹燈拔蠟的……”

三個文氏子弟面面相覷,不知大家長怎麽沒頭沒腦說起這個了,但還是老老實實聽著,所謂寒蟬淒切聽人言,便是這個道理。

裘先生聽著東主的聲音嘶啞,便端著冰糖燕窩過來,舀幾勺喂他喝下。溫潤滋補的湯液進了喉嚨,文彥博終於感到一絲生機,拍拍裘先生地手。示意自己要說話。裘先生便端著小碗站在一邊聽著。

文彥博雖然模樣淒慘,但兩個眼珠子卻跟狼目一樣鋥亮。他抿嘴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屋裏的三個文家人,直到把他們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才幽幽道:“現在知道什麽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了吧?”

三人就是傻子也能聽出大家長的言外之意,趕緊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便聽文彥博直白道:“你們過往為了自己的小家,坑害我文家大家的事情,老夫是一清二楚的……”三人不禁偷偷抹汗,原本只道老頭子不關心這個,想不到他都看在眼裏了。

擺擺手,阻止三人的連聲請罪,文彥博厲聲道:“今天說出來不是要治誰的罪,而是提醒你們幾個東西,再像往常一樣自私自利、不顧大家,你們縱是昧下黃金萬兩、也只有跟著老夫一道去獄神廟吃斷頭飯地份兒!聽見了沒有!”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三文趕緊大聲起誓,表示要痛改前非、精誠團結雲雲。文彥博這才面色稍霽,頷首道:“不管原先怎麽樣,從現在開始都給我打起精神瞪起眼來,有八分力氣出十分,老夫就不信還真有翻不過的火焰山!”

一番話說得屋裏人心神大定、勁頭也終於提起來了,文彥韜更是紅著眼睛拍胸脯道:“大哥,您盡管吩咐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也不皺一下眉頭!”文銘禮、文銘仁兩個也激動道:“我們也是!”

看了這一幕,文彥博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對一邊含笑站立的裘先生道:“軍心可用哇。”裘先生也頷首笑道:“相爺英明。”

文彥博笑笑,便靠在床頭,緩緩道:“今次我們被人拿住把柄了,免不了要惹上個潑天大罪……若是被坐實了,老夫就得淩遲、你們也免不了大辟,至於親近九族,是一個也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