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齊人之福

周宣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感覺有人把他扶起來喂藥,中藥氣味好濃,他不肯張口。

一個溫柔的女聲說:“夫君,這是‘小柴胡湯’,你病得不輕,要喝藥的,來,張嘴。”

好象是雀兒的聲音,周宣乖乖張嘴,“咕嘟咕嘟”把一大碗苦極的藥湯全喝了。

秦雀和紉針一左一右扶周宣重新躺好,秦雀摸著周宣的額頭,柔聲說:“嗯,夫君再睡一會,出了汗,熱退了,就會舒服很多。”

周宣就又睡著了,夢境紛繁,一會兒夢到三癡哭著喊著請求收下他這個忠誠的劍奴,一會兒夢見那個清瘦文士舉著一把散發著熊熊火焰的刀追殺過來,一會又和林涵蘊在石門澗冷潭裏戲水——

三更已過,夜深人靜,秦雀和紉針二人守在周宣床邊,兩雙妙目片刻不離那張因為高燒而發紅的臉,才一天多時間不見,二人都覺得夫君消瘦了好多,胡子拉茬,眼眶都有點陷下去。

紉針用絹帕浸水不時給周宣濕潤一下幹裂的嘴唇,見周宣呼吸依然急促,睡夢裏扭動不安的樣子,擔心地說:“雀兒妹妹,夫君他病得不輕呀。”

秦雀是醫生,鎮定得多,說:“夫君真是不愛惜自己身體,聽林二小姐說他先是在石頭上睡覺,已經有點著涼咳嗽了,第一天一早還跳進冰冷的水潭裏洗澡,這些也就罷了,接著又和那個三癡下了三個多時辰的圍棋,全是硬撐著的,幸好夫君體質強健,不然的話,早就高燒昏迷了,哪裏能夠贏下那局棋!”

紉針問:“那夫君的病幾時能好?他這樣子好難受。”

秦雀說:“等到寅、卯之交,夫君身上開始出汗時,我用‘靈龜八法’助他固本驅邪,以夫君的體質,明天就能下地行走。”

等到五更天,周宣果然出汗了,一身大汗,摸額頭再不會燙手了。

兩位少女也顧不得害羞,把周宣脫了個精光,秦雀按“靈龜八法”在周宣的足少陽膽經的手太陽三焦經諸穴用針,十余枚金針插在周宣手足和軀體上顫顫巍巍。

一刻鐘後,依次收針,周宣的呼吸明顯平穩了許多。

紉針親自去廚下端來熱水,稍涼後,為周宣擦拭身體。

周宣這時醒過來了,晃了晃腦袋,不那麽沉重了,低頭一看,紉針挽著袖子在給他擦身子,而他是全身赤裸的。

周宣趕緊繼續裝睡,早被秦雀看到了,抿唇微笑,看著紉針繼續為他擦身。

紉針忽然停下,面紅耳赤地低低叫了一聲:“雀兒妹妹——”

秦雀問:“怎麽?”

紉針嘴巴朝周宣胯下呶了呶,秦雀一看,臉也是一紅,輕聲說:“這表示夫君身體好多了嘛,好了,給夫君蓋上薄衾,快中秋了,這夜裏是一天涼似一天。”

周宣聽著兩位小嬌妻在身邊輕聲絮語,覺得非常安心,慢慢的又睡去了。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睜眼看到紮著沖天鬏的曉笛和梳著雙鬟髻的小茴香一高一矮站在他床邊,兩個人都一動不動,好象在比誰專心。

“噢,姐夫醒啰,姐夫醒啰。”曉笛一看到周宣睜眼就蹦跳著出去了,應該是跑去告訴爹娘和兩位姐姐。

“姑爺醒了,來,把這碗藥湯喝了,剛才還燙手,現在正好。”小茴香轉身就端來一碗棕黑色的藥湯來。

周宣坐起身,發現自己還是一絲不掛,沒敢掀被子下床,苦著臉說:“小茴香,這藥太苦了,我不喝,我病已經好了。”

小茴香擺出忠於職守的樣子,嚴肅地說:“不行,這是雀兒小姐吩咐了的,知道你快醒了,讓曉笛少爺和小茴香在這守著,一醒就讓你喝藥。”

周宣壓低聲音說:“小茴香,你把藥端到門外陰溝裏悄悄倒掉不就行了,我就說我喝了,啊,好苦!”

周宣咂著嘴,皺著眉頭。

門外傳來兩聲輕笑,秦雀、紉針進來了,一起向周宣瞪起眼睛,齊聲道:“夫君,喝藥。”

周宣捧起藥碗,眼睛轉來轉去,然後一閉眼,張開大嘴,一氣喝幹,還沒睜開眼,一瓣剝好的桔瓤已經遞到嘴邊,是紉針。

周宣吮著桔瓤,含含糊糊說:“先苦後甜,才是真的甜。”

秦夫人也進來了,一看賢婿還光著膀子坐在床上,立即責備兩個女兒,怎麽還不給丈夫找衣物來?前院廳堂上的客人都坐滿了,就等賢婿醒了好進來來探望。

雖然賢婿病著,但秦夫人臉上掩飾不住喜氣,現在,整個九蓮坊,不,整座江州城的人都在關注著秦府,江州大小官員都來到了秦府,品秩低的連門都沒得進,六品以下的在院子裏站著,五品以上的大員才能在廳堂上坐著。

秦夫人關切地詢問賢婿身體如何,然後帶著曉笛、小茴香走了,留下兩個女兒服侍周宣換衣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