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帝尊前的一吻

年方十四,身材窈窕的羊小顰盛妝而入,眉目如畫,麗色逼人,梳反綰髻,飾以小簇金銀花釵,細綾錦大袖衣寬而飄逸、簇花下裙長而瘦拔,行步之際勾勒腿膝痕跡,雲肩披帛,柔美輕盈,帶著早春冷夜清泠泠的氣息,宛若廣寒宮下來的仙女,盈盈走到周宣步輦邊上,拜倒在皇帝李煜座前。

景王府正廳一片沉寂,廳中人都被羊小顰的清純美色驚住了。

李煜暗暗點頭:“果然是絕色,恐怕整個金陵城只有朕的愛女斛珠才能與這女子相比,皇後——”

李煜還想把他的小周後與眼前這羊小顰比較一番,想想不妥,一國之母怎好與一個卑微家妓相提並論,便沒再往下想,開口道:“羊小顰,你既為景王寵姬,又何以私奔周宣,這等朝三暮四、輕薄水性?”

羊小顰櫻唇輕啟,說了兩個字:“不是。”

李煜還在等她後面的話呢,沒想到她垂睫抿唇,這就算回答完了。

周宣說:“皇帝陛下,草民這個小家妓生性寡言少語,有時好幾天都不開口,只愛撫絲弄竹,陛下臣民千萬,想必也知道有這種怪癖的人不少,可否容草民代她回答,若草民有半句虛言,陛下盡管治罪便是——不過還是請景王殿下先說吧,尊者為先。”

景王李坤看著清麗無儔的羊小顰,心裏真是惱恨交加,早知道如此,在船上就把這女子強行給收拾了,說道:“叔父還信不過侄兒嗎,侄兒自幼誠實,何曾在叔父面前說過假話,這女子的確是我寵姬,今早下船時被狂徒周宣奪去,並打傷侄兒。”舉著紅腫的右手掌向皇帝乞憐。

周宣心道:“我只是拗了你手一下,怎麽就腫成這樣了?難道回來用門夾了幾下?”說:“皇帝陛下,古人雲‘偏信則暗,兼聽則明’,陛下仁愛,自然會給草民說話的機會,草民當時並不知他是景王殿下,草民想這樣囂張跋扈的人怎麽會是景王,搶了草民的侍姬不說,還指使手下毆打草民,導致草民腿骨骨裂,稍一用力就疼痛欲折,至於景王的手,那是毆打草民時不慎扭傷的,太子殿下可以為草民作證。”

李堅很聰明地應道:“父皇,王兄的手的確是打周宣時扭傷的。”這話只證明了周宣所說的最後那句話,但在李煜聽來,自然會理解為周宣腿也是被景王手下打傷的。

“周宣,你胡說!”李坤叫了起來:“本王根本沒對你動手,你的腿,哼哼,估計是為了陷害本王,自己回去弄傷的吧。”

方才,景王手下第一智囊甘思謀甘先生見周宣腿打著夾板坐步輦進來,便與景王耳語道:“殿下,這個周宣是個狠人哪,為了洗脫罪責,竟然不惜打斷自己的腿!”

在詭計多端的甘思謀看來,這自然是周宣的苦肉計,他不也指使景王演了這麽一出發癲上吊的戲嗎?以已之心度人之腹,就連景王為了取信皇帝,也用鎮紙玉石把手指給砸腫了,所以他們哪會想到周宣竟敢如此大膽欺君,只是裝模作樣綁了塊夾板?

周宣佯狂大笑,悲憤道:“皇帝陛下,草民好好的腿為什麽要砸傷?難道草民的身體發膚不是受之於父母嗎,要這樣輕賤自殘?當時若不是有太子殿下在,草民很可能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李煜不相信李坤會做出這樣的事,畢竟李坤在他膝下多年,一直是溫良恭謙讓,怎麽突然會做出如此荒悖之行?即便是真,也是寵姬被奪,狂怒激憤下沒有約束好隨從,致使周宣受傷,當下道:“此事起因在於這個羊小顰——周宣,你說羊小顰是你的侍姬,有何證據?”

周宣道:“草民有證據,不過要先得到皇帝陛下允許,草民才敢出示。”

李煜道:“朕就是要你出示證據。”

周宣道:“皇帝陛下請看——”扭頭對羊小顰說:“小顰,親我一下。”

羊小顰長長的睫毛象蝴蝶翅膀一般飛快地扇動,粉腮暈紅,跪著雙手扶地,俯身側臉將一點櫻唇印在周宣頰上。

滿廳中人發出“嘩”的一聲響,都驚得呆了,這也太驚世駭俗了吧,這可是在帝尊面前啊!

周宣道:“請皇帝陛下赦草民疏狂無禮之罪,這就是草民出示的證據,是活生生的人證,如果景王殿下能叫羊小顰向他靠近一步,那就算草民輸,就可以定草民強搶景王寵姬之罪了。”

李煜心道:“這個周宣果然是個狂生,不過還真有意思。”點點頭,眼望李坤,意示詢問。

李坤知道叫不動羊小顰,怒道:“這賤婢在船上忤逆本王,本王小小的責罰了她一下,她竟背主轉投他人,叔父,這種賤婢可以賜死了!”

周宣冷笑道:“景王殿下,羊小顰是我的侍姬,被你欺騙上船,她心念草民的恩情,不肯屈服於你的淫威,堅貞不屈,實乃貞女、烈女也,陛下,草民請陛下降旨表彰羊小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