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螢

泉田榮子懷疑丈夫耀造另有新歡,是在三年前的秋天。

耀造每月必定出一次差,短則三幾日,長則一周左右。

他在北奧的N市經營著一個大型的其有地方風味的“北海亭”飯店,並向這個地區的中心城市S市增設了兩個支店。耀造的飯店是從明治時代就經營下來的老字號,天皇陛下行幸到此地時也曾駕臨過。在本地的老字號中,這裏的服務是第一流的,本店和支店的生意都很興隆,耀造正在考慮進一步向東京發展。

夫婦倆沒有孩子,檢查結果是榮子的生理上有缺陷。

知道妻子不能生育之後,耀造的性格變了。辦事一向猶豫拘謹的耀造,如今竟然果斷堅決起來了。

從明治時代就致力於保持傳統風味的飯店,卻雇用了從法國回來的廚師,增添了西洋風味。這種果斷大膽的積極改革,獲得了圓滿的成功。短期內,在S市的兩個飯店之外,又擴展了一個支店。此時的經營規模,相當於父輩的三倍。僅正中年無嗣就胡亂經營的這種自暴自棄式的態度,反倒引出了始所未料的效果,他一下子就飛步超過了父輩乃至祖輩的營業規模。

醉心於悠久傳統的“北海亭”一點也不研究如何適應時代的變化,千篇一律的舊模式已漸漸為人們所厭倦。因而上一代後期就呈現出衰落的跡象,這樣下去勢必走向破產。可以說,知道妻子不育的耀造這種自暴自棄的積極經營反而奏效了,這簡直是其有諷刺意味的復原和發展。

但是不管經營得如何出色,也是“後繼無人”。

“明治以來的老字號到我這一代就要結束了!”耀造在榮子面前若有所指地長籲短嘆,榮子對此不予理睬。

從妻子嘴裏勸說丈夫蓄妾,作為妻子不啻是打出了無條件投降的白旗。妻子方面決不能允許,與其那樣還不如離婚。自命清高的榮子這樣思忖著。

她也明白丈夫還不會和自己離婚,原因在於耀造是很迷信的。和榮子的結婚,也是根據姓名的組合才下的決心。若把倆人的名字連在一起,就是“榮耀”二字,這無疑預示了飯店的繁茂昌盛。他深信榮子雖是不能生育的女人,可是以後飯店的發展,正如姓名的組合,其成功有賴於和榮子的婚姻。如果和她分手,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榮耀”豈不幻成虛無了?所以還不至於搞到離婚的地步。

首先,應考慮的倒是丈夫背著榮子另找女人。耀造今年44歲,正值盛年,生孩子也不為遲。但是,耀造所挑選的女人,絕不會是一夜的露水夫妻,一定是能生育泉田家繼承人的年輕婦女。

這就需要身體健康,家族中無精神異常或精神障礙者,近支也無犯罪者為第一條件。倘使沒有學歷當然是個缺欠,那麽,就得是個有魅力的女人。榮子知道耀造追求女色的挑剔,如果不是喜歡的女人,即便處於性饑餓狀態也是完全沒有性欲的。

丈夫喜好的女人看來是不容易碰到的。即使他自己滿意了,而對方能否答應還是個未知數。況且,如果是好人家的姑娘,當然更不願意從一開始就當妾了。

以前夫婦之間雖無孩子,可性生活相當和諧。出差之前一定要摟抱親熱一番。三年前,丈夫的態度有了變化。接近出差時,他總是有意避開妻子,常常找點拙劣的口實:如身體疲勞啦,好像有了糖尿病啦,最好分開住啦,似乎出差前就為自己積蓄著精力。

而且耀造出差回來常常表現非常疲弱。榮子察覺了。這是怎麽想隱瞞也隱瞞不住的。況且,榮子作為妻子,嗅覺要比常人靈敏一倍,在丈夫的內衣上,回來時總有她未曾用過的香料氣味殘留著。

榮子想:“耀造的定期出差是不是去找S市的某個女人呢?”

本店所在的N市,雖說是這個地區的商業中心,但市面卻不大,加上風氣守舊,不甚接納外人。如果耀造納妾,馬上就會喧嚷開來。現在這類傳言還未傳入她的耳內,可證明耀造的情人大概不在本市。

如果在近處,也不用定期出差,只要利用工作上的短暫空隙就可以去幽會了。

這個女人一定在S市或在S市附近……榮子心裏大致有了數。

知道丈夫找了女人,她對這個對手是個什麽樣的女人,產生了強烈的興趣。盡管知道丈夫絕對不會離婚,可自己的領域卻確確實實是被她侵犯了。

但S市是個約有百萬人口的大城市,是這個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在這茫茫人海的S市,要找到這個女人,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不久,榮子發現出差回來的丈夫的衣服上粘著一種奇異的東西,那是一種像白蠟似的低級物質。榮子開始也以為是白蠟什麽的低級物質,氣味也像。但仔細一看,衣服上粘著的卻是小蟲的屍體,白蠟物質像是這個小蟲的分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