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英納拉用拇指摸著傷心的小龍,手上的一處痂碰到龍的眉骨,被刮脫落了。

維克多跟搭档互相看了一眼。“拿上外套。”他推開椅子準備起身。

“什麽?”

“我們出去轉一圈。”

“我們去幹什麽?”埃迪森咕噥著問。

女孩什麽也沒問,直接拿了他的夾克衫套上。小藍龍還在她手心裏攥著。

他帶著兩人走到車庫,為女孩打開副駕駛的門。她盯著車愣了一下,嘴微微彎曲,他覺得這表情算不上是微笑。“怎麽了?”

“自我坐出租車去外婆家以後,就再沒坐過車了。這次來這裏是我打那次以後第一次坐車,然後去醫院也坐了車,不過我當時從紐約去花園可能也是坐車去的。”

“那麽,我不讓你開車,你應該可以理解。”

她撇了撇嘴角。到了這裏,那在房間裏輕易就能看到的笑顏和舒緩的氛圍,都消散了。

他們一直在追尋的真相終於要浮出水面了。

“為什麽讓我坐後座,能給我個理由嗎?”埃迪森抱怨道。

“想讓我編一個?”

“好吧,那我要選音樂。”

“不行。”

女孩挑眉,維克多做鬼臉。

“他喜歡鄉村音樂。”

“求你別讓他選。”她落座的時候輕快地說。

他吃吃地笑起來,等她收好腿才把車門關了。

“我們要去哪裏郊遊啊?”埃迪森問正要回到駕駛座的那位。

“第一站去喝咖啡,然後去醫院。”

“所以她能去見那些女孩子?”

“也算是。”

埃迪森翻了個白眼,不追究了,舒舒服服地在後座上坐好。

他們手捧著咖啡到醫院的時候——英納拉捧的是茶——整棟樓都被新聞報道車和伸著脖子等新聞的人圍得水泄不通。多年以來的職業經驗讓他情不自禁地猜想,走失的女孩子們年齡在16歲到18歲之間,此刻她們的父母親是不是都正舉著蠟燭和放大了的照片,祈求著好消息呢,還是希望得到哪怕是最壞的消息,這樣永遠陷在未知的噩夢也就能結束了。有些人看著手機,等著電話,而更多的人可能永遠也等不到電話了。

“那些女孩被隔離了嗎?”她轉過臉,用頭發擋住前面。

“對,門口還有警衛。”他瞄了一眼搶救室入口,看能不能直接帶她從那裏進去,但是門口的路上停著四輛急救車,旁邊有人在忙來忙去地走動著。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從幾個記者旁邊走過去。他們其實也不是真的希望在我這裏打聽到什麽。”

“你在城裏的時候到底有沒有聽過新聞?”

“我們在塔基家吃東西的時候偶爾會聽。”她聳聳肩。“我們沒電視,大多數一起玩兒的人家裏的電視都用來打遊戲或者看碟了。怎麽了?”

“因為他們就是想讓你說話,就算他們知道你不該說。他們會把麥克風推到你臉上,問你很私人的問題,毫不留情,你說的話會被他們傳到所有聽的人耳中。”

“所以……他們跟聯邦調查局差不多?”

“先說我們像希特勒,現在又說像記者了。”埃迪森說,“我真是對您的謬贊感到誠惶誠恐啊。”

“我真不了解記者的工作,不知道他們那麽有攻擊性,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這麽可怕。”

“如果你不介意從他們中間擠過去,那我們就走吧。”維克多還沒等兩人開口,就先表了態。他停好車,走到她那邊給她開車門。“他們會沖你喊的,”他先讓她有個思想準備。“他們會在你面前扯著嗓子喊,到處都是閃光燈對你拍個不停。還會有家長擠過來問你他們女兒的情況,看你知不知道。還會有人侮辱你。”

“侮辱我?”

“總有人覺得受害者都是自找的,活該。”他解釋說。“就是一群傻子,不過大多數都是口頭暴力。當然了,你不是自找的,沒人活該被綁架被強奸被謀殺,但他們還會這麽說,因為他們就那麽認為,或者就想要幾秒鐘的關注,也因為我們要保護言論自由,所以沒辦法禁止。”

“我猜,在花園裏我已經習慣了那裏的恐怖,忘記了花園的外面也會很可怕。”

他想試著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可現實就是這樣,所以他沉默了。

他們走出車庫,來到了大門口,兩個探員從側面保護女孩,人群中的燈光和聲音瞬間被引燃。女孩嚴肅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目視前方,連問題都不聽,更別說回答了。從小路到醫院有道路障,當地警察把守著不讓閑雜人等進入。他們快接近門口時,一位最有膽魄的女士從路障下面爬了進來,再爬過了一名警官的雙腿間縫隙,身後還拖著一條麥克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