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景德帝今日的心情還算不錯, 擡手將眾人叫起,還湊起熱鬧來:“幾位愛卿方才說什麽呢?”

恩榮宴原本就是為招待新科進士而設的宴,氣氛無需太嚴肅。

不過即便如此, 初出茅廬的各位新科進士們也不敢過於放松。

但與景德帝相處多年的老臣們自然無需如他們這般小心,褚雲祁聞言便搶先道:“陛下明鑒,謝狀元是天子門生, 您的學生,老臣自然不敢要人, 只是沈榜眼,總該輪到老臣了吧,他的文章與性子, 再適合我們工部不過了。”

景德帝聽完,沒有立即說話,反而將視線投向了謝琢。

謝閣老可是半分不虛,聞言便淡定地道:“陛下有所不知,我曾經看過他在會試中所寫的一篇關於財政的策論,言之有物, 故而臣認為, 相較於工部, 沈榜眼自然更適合來戶部觀政。”

提起文章,景德帝便來了興趣, 著人將那份謝閣老也說不錯的文章取來。

大佬們說的熱鬧,沈伯文像塊木樁一般站立旁邊,動也不敢動, 心中苦笑不已。

好在謝之縉不知是熱衷於看熱鬧, 還是出於未來的同僚之情, 也陪他站在一旁。

那邊, 自然沒有人剛讓皇帝久等,傳令下去之後,下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取了文章過來。

景德帝坐在上首,看完了整篇文章。

看罷之後,便對褚雲祁笑道:“諸愛卿,依朕的意思啊,沈榜眼的確更適合去戶部,要不然,朕把謝狀元給你?”

嗯?

褚雲祁原本以為大勢已去,沒想到竟還能峰回路轉,謝狀元也不錯啊!

忙行禮道謝:“臣多謝陛下。”

一旁的謝閣老也道:“臣多謝陛下成全。”

最高上司和兩位大佬都表態了,沈伯文與謝之縉兩個的意見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彼此對視了一眼,也只能跟著行禮。

這一茬兒事情過去之後,景德帝又將自己欽定的三鼎甲都叫到跟前來。

看著眼前這三個相貌氣質和學識都優秀的年輕人,心中很是滿意,難得溫和地對他們說了幾句話,才讓他們退下。

從景德帝身邊退下,韓嘉和便跟他們分開了,並沒有多說幾句話的意思。

饒是沈伯文這樣好脾氣的人,都覺得有幾分匪夷所思,韓嘉和這個性格,真的適合做官嗎?

即便不能八面玲瓏,但同僚之間基本的禮節應該有吧,況且他們之間只是不熟,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何至於此?

謝之縉倒是已經習慣了,不在意地看了看韓嘉和離去的方向,出聲道:“他爹是禮部尚書,可能是找他有什麽事兒吧。”

沈伯文笑了笑,並不想接著談論韓嘉和,便主動換了話題:“我正好有一事,想要請教長風。”

謝之縉的字是長風,取自李太白詩中的這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謝之縉聞言便道:“延益直說便是。”

沈伯文頓了頓,才開口道:“長風是否知道,朝廷給新科進士的探親假有多長時間?”

“應當是三個月。”謝之縉雖然用不上這個假期,不過還是清楚的。

說完他就想起來,沈延益似乎是南方那邊的考生,這三個月的時間聽著挺長,不過大部分都要耽誤在路上了,估計在家裏也待不了幾日又要回來。

沈伯文聽罷,也在心裏大致估算了一下,得出了與謝之縉同樣的結論。

不由得在心裏嘆了口氣。

隨即便拱手謝過:“多謝長風告知。”

謝之縉表示不必客氣。

恩榮宴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結束之後,新科進士們便陸續離開禮部會場,各有去處。

沈伯文也與邵哲一道回去。

謝之縉則是在禮部門外等了好半天,才把自家父親等到。

父子倆上了同一輛馬車,謝閣老坐得端正,開始閉目養神。

謝之縉反倒閑不住,回想起今天的事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由得開口問道:“父親,您跟褚相公,不會是在唱雙簧吧?”

結果等來的不是謝閣老的回復,反倒額頭上挨了一記。

謝閣老掀起眼簾,嫌棄地看了眼自家幼子,“有你這麽說朝廷官員的?”

說罷又重新闔上了眼。

卻並沒有否認他方才的猜測。

謝之縉不說話了,暗自琢磨著這事兒,既然連自己都能看出來,沒道理陛下那般聖明的人會看不出來。

但最後還是配合了一把。

他忽的坐直了身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在心裏撇了撇嘴,開口道:“父親,果然還是您這樣的老狐狸最精。”

不出意料的,他頭上又挨了一下。

“沒大沒小。”

到了謝府,謝之縉回自己院裏換了身月白儒衫,就準備去正院給自家母親請安。

走到半路上,從岔路口急匆匆跑過來一個丫鬟,手裏還捧著什麽東西,眼見著就要撞到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