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君如天上月

聽琴的屋外, 陳平與晉陽公主的左右侍衛針鋒相對,神情緊繃,臉上充滿了對晉陽公主的不信任, 雙眼一直盯著屋中,似乎已作好了隨時沖入的準備。

趙希言的近身內侍也是焦急的立候在一旁, 唯有花魁一人, 似與自己無關一般神態自若的斜身坐在椅子上。

晉陽公主的侍衛揣著雙手站在閣樓一腳,二人湊近小聲嘀咕著, “還別說, 這花魁的長相,就連公主府的歌姬也是稍遜一籌, 怪不得會迷的燕王世子日日來此。”

“以色侍君,能得幾時?”另一侍衛持不可靠的態度輕輕搖頭,“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馳。”

“公主為何這般上心世子, 聽聞世子又宿於燕春閣, 連皇後殿下的傳召都不去了。”

“世子畢竟是宗室子弟, 流連於青樓有損皇家顏面,公主是陛下的長女, 也是世子長姊, 自然得說教了。”

“公主關心世子, 可不見得會受待見,瞧瞧世子的人,看見咱們就像見瘟神一樣, 不知道還以為我們欠他錢了。”

陳平既不待見晉陽公主的人也不待見花魁,除了對趙希言,任誰他都是一張冷臉。

楊書瑤見陳平額頭一直緊繃, 可見明顯的青筋,於是開口道:“公主與世子是至親,長史又何必這般擔心。”

“青樓女子賣笑為生,豈知政事之深。”陳平冷道。

陳平的冷漠與暗諷,多多少少於好心寬慰的人來說有些刺耳,“哦?”

“長史的意思是,風塵女子只會縮在樓裏勾引男子,不關心家國大事,不懂國事,因為奴家比長史身份低微,可是不知道,長史在面對位尊者又是如何的態度呢?”楊書瑤懟道,“長史自視清高的姿態不過是因處於人上,你們主仆倒真是有天壤之別。”

“位尊者?”陳平發出質疑,“姑娘是覺得自己會成為位尊者,通過世子改變賤籍的身份,又或者是妄想成為世子正妻嗎?”

“我可沒說過,”楊書瑤否認道,“你以為人人都稀罕入侯門麽?”

“你…”

屋內,晉陽公主與燕王世子仍在交談中。

對於晉陽公主第一次吐露坦誠與心中的顧及,趙希言這才意識到京城的局勢要遠比自己所見的復雜,繼室不受寵,而曾經的原配遭到滅門,連同先太子一起被廢,賜鳩於獄中,且從宗牒上永遠除名。

“李氏絕對不會成為下一個張氏。”趙希言回答的很是肯定,似在向晉陽公主做擔保一樣,“公主還有整個燕王府做助力,不是嗎?”

“你讓我憑什麽完全相信你呢,僅僅依靠手中的把柄嗎?”晉陽公主反問。

“那天夜裏在酒樓,公主為何會親自動手?”趙希言問出了自己埋藏在心中許久的問題,“我想不明白,所以想向公主要一個答案。”

晉陽公主緊鎖眉頭,扭頭道:“沒什麽,只不過是前兩次失利導致我對他們的信任全無罷了。”

“我不相信。”趙希言道,“若那天夜裏不是公主,換做任何人恐怕我都已經成了刀下亡魂,燕王府的暗衛遠比錦衣衛,他們都是我父王親自訓練的,能除掉我的暗衛,便說明身手足夠,失去內力的我又如何能敵。”

“所以呢?”晉陽公主質問,“世子想表達什麽?”

“公主不想殺我。”趙希言回道。

晉陽公主聽後不禁失聲一笑,盯著趙希言冷道:“世子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嗎?”

“難道不是嗎?”趙希言反問,“殺我沒有任何好處,一向聰慧的晉陽公主怎會不知其中利害。”

“好好籌備端午吧,”晉陽公主轉身,語氣平淡的朝前邁步,“我來此是為親自告知你,好讓你收收心心思。”

望著離去的背影,趙希言上前一步,語言激烈道:“我是真心愛慕阿姊,從幼時便是。”

晉陽公主再次站定,僵在原地卻始終沒有回頭,只是那原本維持禮儀而端在腹前的雙手似無力的垂了下去,“你知道嗎,”晉陽公主無力道,“整個宗室之中,我只羨慕你,從少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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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寺——

明徽君碑前,一輛馬車經停,送車內女子入寺後又駛離。

穿襕衫的士人身材修長,路過明徽君碑時駐足,擡頭觀摩了一眼碑上的唐代書法,隨後轉身,挪步之時發現了地上的掉落之物。

士人彎腰拾起,發現是女子的金釵,又想起方才入內的只有一個貴家小姐,遂提衣擺,疾步追了進去。

“姑娘。”士人入內,恰好追見一朝前走的年輕女子,發髻上挽著一支簪子與幾只金釵,但似左邊少了一釵。

“姑娘留步。”士人再次喚道。

女子聽見有人呼喚,而旁側又沒有其他年齡相符之人,遂回頭,“先生在喚我?”女子打量了士人一眼,據其衣著定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