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開拔
“魏明帝太和二年,季漢建興六年,諸葛亮已平定南疆,解決了後顧之憂。意識到長此以往,季漢與魏國之國力差距只會愈大,所謂‘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若困守,實坐以待斃。故而屯兵漢中,準備北伐。”
“彼時,魏延獻計,領精兵五千、負糧五千,直從褒中出,循秦嶺而東,走子午道十日可到長安,與諸葛亮會師於關中。亮以為此計險,不如安從坦道,平取隴右,十全必克而無虞,不用魏延之計。”
“諸葛亮遂揚言,將由斜谷道取郿,命趙雲、鄧芝為疑軍,據箕谷,大將軍曹真中計,主力調往郿城,導致隴右防事空虛。亮則率軍攻祁山,頃刻之間,隴右五郡僅余其二……”
劉元振說到這裏,堂上諸人已經沒耐心了。
“夠了。”
劉黑馬當先開口打斷了兒子的喋喋不休,道:“三國舊事不用你說,李瑕比不了諸葛亮。諸葛亮‘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李瑕卻妄圖一年內做六七年之事。”
“是三年,諸葛亮平定南蠻只用三年,而李瑕入川蜀業已三年。李瑕雖不可比諸葛亮,趙宋之國力比季漢,猶多了東吳之地。”
劉元振每天夜裏熬得憔悴不堪,但到了議事時卻是敷了粉蓋住他發黑的眼圈,舉手投足依舊胸有成竹的模樣。
這便是他與劉元禮最大的不同。
劉元禮沒這麽愛出風頭,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只在關鍵時候果敢行事。
相比而言,劉黑馬私心裏其實更喜歡五兒子,覺得……大兒子實在是話太多了。
當然,他從不表現出來。
“大郎想說什麽?”
“孩兒以為,父親不可輕視了李瑕。”劉元振話到這裏,道:“我們都知道,李瑕那志向……”
“沒輕視他,拿個章程吧。”
“是,孩兒以為李瑕哪怕比不得諸葛亮。其思路相同,皆欲平定南疆、北伐關中。便連取關中的策劃也是相似。”
劉元振走到地圖前,從容一指。
“進兵路線依舊是這兩條,子午谷之謀或安從坦道走祁山。進兵之謀依舊相同,虛虛實實而已。”
眾人都沒猜透的地方就在這裏。
賈厚撫須道:“問題是……何為虛?何為實?”
“祁山為實,子午道為虛。”
劉元振終於作了判斷。
他廢話一堆,最後這句話卻是簡潔有力。
“為何?”賈厚又問道:“大郎何以確定?”
劉元振自信一笑,道:“理由方才說了,二舅自以為懂三國舊事,不肯仔細聽我說。正是因魏延子午谷之謀懸危不可成,諸葛亮才走祁山。”
劉元禮點點頭,道:“大哥所言甚是,只須我等擊敗渾都海,李瑕敢兵出平原與取死無異。”
“退一萬步而言,有廉公、商公在長安,李瑕也難以破城,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回防。”
賈厚笑道:“如此說來,盜得這兵書反而成了礙眼法?”
“不錯,是李瑕的疑兵之計,我們只需當我們從未看過……”
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了,事實上劉元振是最在意的那個。
一句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又轉折了一下。
“不過,只要看破了李瑕的伎倆,依舊可以利用他的疑兵之計。二月初七,我派細作南下打探情報,今已過一月,我方才得到消息……”
劉黑馬再次打斷道:“李瑕已封鎖蜀道,你的人如何往返?”
“販馬。”劉元振道:“去歲便有一夥二十余人的馬幫,收宋人重利,與散關走私。”
“你既用過了,去殺了。”
“父親。此事背後……是蒙古奧魯官。”
劉黑馬又怒又氣,偏過頭淡淡道:“繼續說吧。”
“是,可靠消息,李瑕確實集結了萬余兵力,終日於漢中城外操演。”
劉黑馬起身,大步往堂外而去。
戰事已起,他該火速支援隴西了……
……
“明日開拔?”
“是啊。”
“你也不著急。”
“我自是不急,二十余萬人的大戰,得打很久。”
李瑕坐在李墉家的偏廳裏準備吃飯,待被問及為何還這般好整以暇,他如此答了一句。
“反正,打起來了就好,先讓他們打得頭破血流。”
李墉撫須道:“我是擔心渾都海降了忽必烈,畢竟是蒙古人內部紛爭,一旦六盤山蒙軍倒戈,忽必烈之勢,不可擋矣。”
話到這裏,他目露憂慮,道:“這也是我始終勸你不可周旋於豺狼虎豹之間弄險的原因。人家同根同宗,極可能停手先對付了你這異族。”
李瑕深受觸動。
這是他與李墉行事思路上最根本的不同。
事實上,李墉才是真正的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