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領功勞

天色漸暗,一列列士卒們執著火把,由西面城門魚貫而出。

城樓上,剛入主鄧州城的呂文煥已命人把掛在高竿上那史權的頭顱解下來,盛裝在匣子中,敷以石灰。

這是入城後的第一樁事。

呂文煥看著匣子裏的老對手好一會,大概已明白李瑕是如何拿下鄧州的。

兩路兵馬,一路出漢水,一路出武關,合攻鄧州城。那邊史權從唐州急疾趕來支援,卻被李瑕從北面襲殺。

主將一死,人頭一遞,三面合圍的鄧州城也就破了……

說來,鄧、唐、蔡三州,包括棗陽、信陽,在宋金之戰、宋蒙之戰時一向都是這樣今日歸南,明日歸北。

呂文煥想著想著,忽然還在這鄧州城內想到了當時以十二人取信陽的劉整。

之後,他回過神來,允許楊奔上前。

雙方一抱拳,呂文煥開口便道:“我要見平陵郡王。”

他有很多話要對李瑕說,但不對楊奔說,因此也只有這一句。

他對楊奔還算客氣,其實卻沒把楊奔看在眼裏,只當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懶得多說。

楊奔也感受到呂文煥對自己的漠然,冷著臉道:“要見郡王可以,請呂將軍到城外趙集一見。”

“要我置城內防事不顧,出城去見?”呂文煥笑道:“未免也太小心了。”

“呂將軍若不想去,我們這便撤了。”

“好吧。”

呂文煥對此其實還有許多想說的,譬如李瑕實在太過小心了,膽子小到都不敢在城內見自己。

另一方面,他也理解,他七千余兵力入鄧州,確實有可能把李瑕留下來。

相反,他出城去見李瑕,李瑕確實沒有要留下他的理由。

領了二十余親衛,在夜色中沿湍河策馬向北,行了近一個時辰,前方便是李瑕的趙集大營。

兩杆大旗立在營前,呂文煥擡頭一看,於月光下隱約看清一面是“宋平陵王川陜處置使李”,另一杆是“宋川陜處置副使張”。

他搖了搖頭,一路進了大營,粗略一觀帳篷數量,該是兩萬大軍的營地。

進了大帳,只見李瑕披甲端坐於上首。

與預想中年輕魯莽的形象不同,李瑕氣質雍容,衣著雖簡樸,卻有種貴氣,想必是封王爵一年,已有了王爵威儀。

轉頭一看,帳中將領有四五人,但並未見到張玨。

……

“呂將軍不必多禮,我與你大哥是親如兄弟,那你我亦是兄弟,請坐吧。”

呂文煥錯愕了一下,隱隱覺得眼前這二十二歲的年輕人那語氣像是兄長。

讓人覺得荒謬。

他略作沉思,開口先是道:“今山東李璮舉旗反蒙,我大宋正可出兵配合。李郡王既已攻取鄧州,何必退兵?”

李瑕問道:“你不希望我退兵?”

呂文煥點點頭,道:“合力攻取南陽府,如何?”

“不。”

見面這幾句對話,李瑕已感受到呂文煥與呂文德不同。

呂文煥文雅得多,有股子忠肅之氣。

很標準的大宋武將的樣子。

想來是因為在呂文德發跡之時,呂文煥年紀還小,在軍中在官場上讀了書,受了熏陶,因此沒呂文德那麽粗鄙。

能說出攻取南陽府,有這份收復之心,李瑕認為呂文煥其人還是不錯的。

但他還是果斷拒絕了……

南陽這一帶確實是“天下之中”,對蒙古很重要,蒙古若要攻宋,必須有個地方能練水師下長江;對大宋也很重要,這裏是長江門戶。

但對李瑕並無太大意義。

不論是宋還是蒙古要打李瑕,走漢水攻漢中,或走武關道攻關中,都需要穿過漫長的山路。

南陽是宋國門戶,但不是川陜門戶。

反過來,李瑕若要攻蒙古,必然是北伐燕京;若要攻趙宋,從夔門順長江而下即可,都不需要走南陽。

若說要土地,他不缺土地。

若說要人口,人口是可以遷走的,當然,蒙軍已包圍過來,連讓遷移人口的時間都沒有。

當然,能拿下都是好的,這裏說的是值不值得用兵,且拿不拿得下的問題。

總之,在現階段,李瑕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攻南陽一城一地。

有時候,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比擁有什麽重要得多。

……

“實不相瞞,我手上的錢糧、兵力,連守衛關隴尚且捉襟見肘。”

“是嗎?”呂文煥不信,反問道:“若無兵力守,又為何出兵攻打鄧州?”

“以攻代守罷了。”李瑕道。

呂文煥搖了搖頭,道:“恕我直言,我不認同所謂‘以攻代守’,太冒險了。”

“大家打仗的風格不同,倒不強求呂將軍認同。”

“方才在營外看到張帥的大旗。”呂文煥道:“若合兵,或可擊敗史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