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條件

鳳輦緩緩在芙蓉閣停下。

幾名宮娥上前,扶著全玖下來。

儀仗也迅速擺過來,繡凳被放在輦邊。

一只穿著鳳鞋的腳緩緩踩在繡凳上,全玖的裙擺很長,也唯有這時候才會露出她的腳。

那邊王清惠卻是迅速跑出來,在輦前行了一禮,稟道:“見過聖人,官家已擺駕選德殿。”

踩著繡凳上的那只腳很快又被收回去,才在輦中起了半個身子的全玖又坐了下去,並無要繼續到芙蓉閣看看那些美人的心情。

但她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問了一句。

“是你勸動官家的?”

王清惠聞言有些害怕,擔心皇後因此而吃醋,忙道:“不是,是官家近來上心國事……”

輦中的全玖笑了一下,甚至懶得聽完,輕描淡寫地一揮手,讓鳳輦起行。

她顯得很從容。

因她不在乎趙禥是寵王清惠還是誰,也不相信趙禥真的上心國事了。

之所以問那一句,無非是好奇……好奇李逆的危脅能不能嚇到趙禥。

但反正是嚇不到她的。

忽然,前方遠遠跑來了個小宦官,一邊跑一邊大喊道:“不好了!聖人,不好了!官家暈過去了……”

全玖毫不訝異,甚至有些懶得聽。

她已習慣了自己那個丈夫的孱弱,認為他暈倒是再正常不過之事。

“又喝醉了?”

全玖嘴角微微一撇,似帶著些輕蔑和不以為然。

她曾經被教導得喜怒不形於色,但近來隨著心緒的起伏,有些情緒已漸漸有了懶得掩飾的趨勢。

“讓膳房熬些參湯送過去罷了。”

然而,那小宦官上前,卻是在鳳輦邊低語道:“聖人,襄陽急報……”

全玖的眼睛很明顯地瞪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她是不信,之後是震驚,再之後是憤怒。

當這憤怒愈盛,她的身子如遭雷擊一般重顫了一下,眼睛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

昏昏沉沉,昏昏沉沉,那邊選德殿中,趙禥再次清醒過來。

“陛下?”

“陛下,皇後也昏倒了……”

趙禥似沒聽到一般,支著身子坐起,只感到胯下一片冰冰涼涼,還有股騷味泛上來。

應該是已經暈了一會了,嚇出來的尿已然涼了卻還沒幹。

此時此刻,他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但需要一樁一樁慢慢來。

他首先想到,一定要議和。

如果議和是唯一可以不親征,也不逃出臨安的辦法,那又有什麽關系?

趙禥想著想著,轉頭看向了方才說話的宦官。

“你剛才說什麽?”

“陛下,皇後也昏倒了”

“不是師相生氣了?那就好。”趙禥喃喃道,“那就好……”

這次,又沒聽師相的,是他自己太想議和了,以後一定要全聽師相的……

……

“官家今日說的倒不錯,次次都是議和,還要我們這些臣子做什麽?”

回到葛嶺別院,賈似道脫掉了官服,也像是把渾身的精神氣全都褪掉了。

他疲憊地坐下來,倚在火爐邊,舉起一杯酒,卻不喝,而是倒在地上。

這是敬死去的呂文德。

今日入宮奏對之前,賈似道已經收到了呂文德的死訊。

他是臨安城中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人,截至安排一個宦官去選德殿通知官家為止,他也是臨安唯一知道消息的人。

今日的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那些主張遷都或提出議和的官員是他安排的,他故意提出要趙禥禦駕親征,故意在禦前失儀將決定權還給趙禥。

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讓堂堂天子既承擔了罵名,還會繼續對他賈似道言聽計從。

連秦檜都做不到這樣。

但賈似道並不感到得意。

糊弄一個傻子皇帝罷了,若還要因此而自得,那未免有些太自甘墮落了。

賈似道不甘心這樣。

“每次皆是如此,縱觀大宋朝堂,所有人都鬥不過我。但面對蒙元、李逆,卻只能一次一次的退讓。”

廖瑩中勸道:“平章公面對的是大宋開國以來最艱辛之處境,這時局還能夠議和,正是平章公的大功勞了。”

“呵。”

賈似道自嘲地笑了,道:“君是廢物,臣也是廢物。一群廢物,還能做甚?”

這句話除了自嘲,還有謗上之嫌。廖瑩中只當沒聽到,輕聲問道:“真要承認李逆的帝號了?”

“皇帝……”

賈似道喃喃了一聲,實在難以想像當年那個小兔崽子年紀輕輕就登基稱帝,於是評價道:“他不像皇帝,沒有天子之氣。”

話說完,他想到已有些年頭沒見到李瑕了,愈發想要再親自會一會李瑕。

“今日,我請官家親征,是出於真心實意。若官家願意親征,我便可以親自離開臨安指揮三軍,不必再擔心那些官員想借機扳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