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裏, 空曠的山谷內響起一陣雷鳴般的馬蹄聲,一行十幾人的隊伍策馬而來,逐漸朝遂城縣逼近。
靠近城門前最後一個驛站時, 為首的那人擡手示意, 身後所有人勒馬而止,紛紛下馬簇擁著其中一個身形挺拔高挑的黑衣人走進驛站。
驛站的大門被緊緊關上, 方才那十幾匹健碩的良駒看不清被牽往何處, 周圍再次恢復一片平靜,像是從未有人深夜到訪。
樓上等候的人聽見動靜後, 忙下來迎接,朝為首的黑衣人行禮道:“下官左副都禦史崔弘章參見七皇子殿下。”
驛站大堂裏的燭火被熄了幾盞,昏暗的燈光下那黑衣男子緩緩摘下鬥笠, 露出一張極其年輕俊朗的臉, 眼角帶著凜冽的寒意。
他銳利的眼神自面前人身上掃過, 淡淡開口道:“免禮。”
身著官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將文書遞給一旁候著的侍衛檢驗,躬身作揖道:“來之前太子殿下已經同下官囑咐過,此番到達遂城縣後一切聽從七皇子殿下調令, 不知殿下打算是先前往府衙見過當地官員, 還是到達案發地進行查驗?”
蕭珩擡眸, 沉聲道:“不急。”
崔禦史有些愣神, 不明白面前這位年輕的皇子口中的不急是什麽意思。
蕭珩道:“明日禦史大人可拿著文書先行進城, 就說是朝廷下派的欽差大臣依著皇命前來查驗杜吳知縣遇襲一事,按照流程正常行事便可, 我在此靜候大人佳音。”
崔禦史一驚, 他本以為太子向皇帝請命選了個得力的皇子來監督欽差辦案,未曾想也是個懶散躲清閑的草包。
他面上神色凍結, 礙於禮數還是應道:“下官遵旨。”
“若是有人問起,”蕭珩繼續道:“有人問起就說七皇子尚未抵達遂城縣,在路上遊山玩水耽擱了。”
崔禦史思考片刻,恍然間明白面前這位七皇子殿下的用意。
遂城縣雖小但地勢復雜,且地方官員仗著天高皇帝遠,做些掩人耳目的事也極少被人發現。
此地接連葬送了四位朝廷命官,可謂是水深不可測。
此番朝廷派遣欽差下訪一事早已經傳開,遂城縣官興許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倘若單刀直入,恐陷入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困境。
如此他同七皇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兩廂配合興許效果頗佳。
幾經猶豫後,崔禦史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下官奉皇命前來,不愁性命之憂。可殿下隱姓埋名在暗處,若是遭遇什麽不測,下官難同太子殿下交代啊!”
蕭珩神色淡漠,開口道:“我身邊有東宮親衛,大人不必擔心。”
見他堅持,崔禦史點點頭沒在多說什麽。
...
次日一早,崔禦史同蕭珩作別。
他們二人兵分兩路,崔禦史先行前往進城尋去遂城縣縣衙,而蕭珩則是奔赴吳知縣遇襲的事發地前去查驗。
事發已經過去多日,官道案發地上吳知縣生前留下的痕跡所剩無幾。
親衛仔細搜索了一整日,在周圍找到了些車輪印和樹木刀痕,可以看得出這裏的確是發生過一場打鬥。
但至於是不是當地官員口中遭遇山匪一事,還有待考究。
蕭珩叫身邊人換了一身麻衣素服,前去尋當地百姓打探周邊山匪一事。
夜裏,崔禦史派人偷偷送信過來。
信中將他這幾日在縣衙同當地官員接觸,以及查驗吳知縣屍身一應細則交代完善。
經仵作檢驗,吳知縣身上被刀器劃傷,數十道傷口深淺不一,致命傷在脖頸處失血過多而死。
吳知縣被人發現時周身汙穢,身上以及行囊裏的貴重物品被拿走,指甲縫中滿是幹涸的泥水。
若是有人想行刺取吳知縣性命,合該一刀致命,不給他留有掙紮的余地。
如此若是說山匪謀財,倒也說得通。
崔禦史在提起當地官員以及知府錢大人時,語氣中帶著疑慮,只在信中交代了“天衣無縫”四個字。
蕭珩看完了那封信,隨手放在一旁燭火上看著紙張焚燒殆盡。
到達遂城地界已有近十日,案情沒有半分進展。
當地官員預料到朝廷會派欽差過來查案,樁樁件件預備妥當。不僅門戶大開接受朝廷調查,更是聲淚俱下對吳知縣去世感到惋惜。
如此一來,不僅借朝廷之手洗脫了嫌疑,更是在百姓心中樹立好父母官的模樣,將先前幾位知縣的死因歸結於人鬼怪力身上。
燭火映照著蕭珩深邃的面容,他眉間的溝壑皺得更深了幾分。
來之前皇兄蕭瑯再三囑咐,遂城縣水深不可測難以應對。
當時蕭珩不以為意,此番身處其地方知事情沒他想象的那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