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承接君恩

之後韓桃一直待在府中,閉門不出。

或許是因為他身體太弱,又或者是因為這些時日他擔驚受怕,勞心勞力,當他聽見趙琨預備動身的消息傳來時,這副身子已經有些不對勁了。

他的眼睛開始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東西,一開始還好,只是遠處的有些看不清,到後來連著近處的也一片模糊。

偌大的七皇子府邸空空蕩蕩,只剩下他一個人,於是韓桃雇了兩個小廝,每日為他從小門送來三餐,除此外便是整日地待在府中,唯恐他提前毒發的事情被人發現。

一直到他聽說趙琨明日將要離開,京中眾人都要為趙琨送行。

“按理說,這質子大半個月前就該走了,他也真是福大,北齊的老皇帝快要死了,北齊的皇宮竟然連個皇子也找不到,原本誰都瞧不起這個質子,這下好了,全都上趕著巴結。”

小門外,小廝為他放下食盒,收拾走了中午的碗筷。

“也不知為何,這位七殿下這些時日一直閉門不出。”

另一個收拾的小廝隨口道:“聽說七殿下與那位質子殿下曾有過過節,大概是不想見吧。”

“只可惜七殿下生得這般風華絕代,卻養成個孤僻性子,我們為他送菜這麽多回,竟然是連面也沒見上一回。”

小門內,韓桃一路摸索著院中墻走過來,聽到了他們的話,兩個小廝還在一旁閑聊,聊的都是京中各類的小道消息。一會兒說李家大姑娘要出嫁,一會兒又說到侍郎家的兒子又去了花樓。

他在門邊等了許久,想再聽點關於趙琨的消息,卻是沒有了。一直到外面沒有聲響了,韓桃才悄悄開了一條門縫,將食盒拿了進來。

趙琨明日就要走了。

他聽到這個消息並不意外,算算也到了時候,韓桃提著食盒,又慢慢摸著墻重新走回院中,孤寂的院中除了他以外再無旁人。

他路過趙琨常翻的那面墻,墻下的燈籠還在那放著,但現在已經無人點燈,就算點了燈也不知該照何人。只一想到從今以後即是永別,韓桃嘆了口氣,卻還是放下食盒來,跪在地上摸索著掏出了火折子。

他與趙琨本就是毫不相交的兩條線,都是因為那年趙琨從韓武儀手中救下了他,使他免受侮辱,如今他還趙琨一命,也是應該。

火折子燃起微弱的光,照亮了韓桃有些昏暗的視野,他伸手想要去點燈籠裏的蠟燭,一個不注意燎到了手,又很快地縮了回來。

被火燎過的地方火辣辣地泛著疼,韓桃動作頓了一頓,又試著再去點燃,一連試了五六次,他看不清蠟燭的具體位置,倒是手被燒到了好幾回,握著蠟燭的左手被燎起了幾個小泡,韓桃卻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直到第七次的時候,火折子終於點上了蠟燭頭,韓桃昏暗的視野裏多了第二團光,他望著那兩團光有些怔愣,許久後,還是視若珍寶般地放進了燈籠裏。

墻下的那一片就亮堂起來。

韓桃這才提著食盒慢慢進屋去,開始用自己的晚膳。

·

墻角的燈籠一直朦朧照著光,如同為人引路指向一般,成了都城中萬家燈火裏的一盞,入了夜的都城街道縱橫,在星星點點的光芒間,鳳簫聲動魚龍舞。

而韓桃卻不知檐上有人身穿夜行衣,身影快速掠過,那人腳尖點過瓦片,懷抱酒壇喝得酩酊大醉,酒氣發散間,卻隱約見到沉寂許久的院墻下,多了一盞久違的燈火。

就像是個無言的約定。

趙琨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晚上望向那處偏僻的府邸了,自從韓桃拒絕與他同去北齊之後,那面墻下的燈籠就沒有再亮起過。

南燕的冬天沒有齊國那般冷,風中混著酒氣,多了幾分大膽意味,既然明日就要離開這座都城,就算放肆一回,又有何妨。

趙琨沉沉看著那盞燈籠,最終還是飛身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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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內,韓桃才收拾了碗筷,燒水太過麻煩,於是他用冷水勉強著擦洗了身子,在擦洗幹凈之後,摸索著靠在床榻邊。

他這幾夜已經不在房中點燭了,有光無光對於他的影響都是那般,如今好像是黑夜與他作伴,雖然他總是整修整宿都難入眠。

韓桃系上裏衣,心中還在想明日趙琨出城,自己是不是要去閣樓上遙送一下,猛然間聽到窗邊傳來異動聲,他一愣,正要回頭就被人捂住了嘴。

那掌心帶著點冬夜裏的冷意,指腹粗糲,粗暴地刮過他的唇瓣。

是誰。

韓桃瞳孔微縮,來不及反抗,隨即像是有一根發帶蒙住了他的眼,眼目所及完全成了一片漆黑,背後那人一下推他去了床榻上。

“砰”一聲,他的膝蓋重重地磕上床沿,他剛想要起來,就又被人摁著脊背再度壓趴下,近乎失明的影響令他忍不住瑟縮,他掙紮著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