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風光各異

“什麽?刺客還在墻壁蘸血題下‘殺人者楚山夜叉狐’的名號?欺人太甚!!”

鄭恢被叫醒起來,聽聞郭曹齡昨夜被刺殺於淮源軍寨,宋捷君、嶽之隆都未能幸免,他連退數步,背抵達發潮的土墻,直覺嘴裏發苦,張口卻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陳子簫也是剛剛聽到消息,震驚之余趕到鄭恢房裏,卻沒有想到這一消息對素來以羽扇綸巾自居的鄭恢,打擊比他想象中更大。

“好厲害的手段!”片晌過後,鄭恢才稍稍收復情緒,擡手抹去嘴角的血跡,但依舊難掩心裏的驚駭。

“單槍匹馬潛伏進淮源軍寨,從郭曹齡出聲示警到巡檢寨武卒聞訊趕到三人住處,至多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便連殺三人全身而退,確實是厲害啊!”

董其鋒安排人手潛伏在街市,盯著軍寨的一舉一動,也是他第一時間接報郭曹齡遭到行刺,他當然將諸多細節已經詢問清楚。

郭曹齡身手強橫自不用說,心思機敏,善禦部眾、察微末,蔡相才叫他留在軍中發展,想著有朝一日,他能成為王孝成那般的統軍將帥。

刺殺王稟不成,又涉及靖勝軍余孽,需要有幹練之人過來掌握地方上的形勢,即便想著這人在事後需要蟄伏一段時間,極可能打斷其在軍中晉升的進程,鄭恢也是硬著頭皮請蔡相將郭曹齡調來。

這麽一號人物,竟然在抵達淮源的第三天就被行刺於住處,刺客還能從容脫身,不是厲害是什麽?

鄭恢苦澀一笑,他說的厲害,不是指刺客身手的厲害,而幕後破局者的手段厲害。

郭曹齡遇刺身亡,幾乎將他這段時間的安排統統打回原點。

昨天午後,他們便與狼狽從上柳寨突圍的潘成虎接觸,以為桐柏山的局勢已經盡在他的掌控之中,誰能想象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潘成虎已成喪家之犬,虎頭寨這邊願意接納他,還許他當二寨主收攏舊部,哪裏還有資格挑挑撿撿,當天夜裏就率領殘部,走小徑乘坐陳子簫他們提前安排好在白澗河中遊的舟船,繞過淮源鎮,進駐虎頭寨。

桐柏山地少人多,太多的人謀生艱苦,而隨著匪患越演越烈,諸多商旅輕易不敢再經走馬道往返淮南西路、京西南路之間,這使得一部分靠在走馬道沿線出賣苦力謀生的人生計更為窘迫。

在這種情況下,陳子簫在虎頭寨招兵買馬就容易多了,但千軍易得、良將難求。

董其鋒他們不是來當土匪頭目的,最多暗中幫忙操訓,提供一些兵甲,而陳子簫這段時間暗中招攬人手,虎頭寨兵馬擴充到四百余人,他手下能帶著兵馬沖鋒陷陣、善刀槍騎射的頭目卻實在太少了。

將潘成虎殘部接納進來,虎頭寨才真正稱得上具備一定基礎了。

鄭恢原先設想著,由郭曹齡掌控巡檢司作為內應,壓制地方宗紳勢力,在州縣左右逢源。

到時候只需要陳子簫、潘成虎稍加整飭,就可以直接率兵馬去攻打鹿台寨。

這時候無論是占據鹿台寨、獅駝嶺、歇馬山一線,無論是繼續招兵買馬,清除桐柏山裏的靖勝軍余孽,又或者叫王稟死於非命,一切都將在他的掌控之中。

郭曹齡一死,鄭恢的計劃就落到空處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蔡相還願不願意抵住朝堂上的壓力,再派一人過來接任淮源巡檢使。

而淮源軍寨作為走馬道的中心點,玉皇嶺、歇馬山位於走馬道的東段,而虎頭寨位於走馬道的西段。

倘若沒有自己人執掌淮源軍寨,去掌握地方宗紳勢力的動向,陳子簫、潘成虎就不能解決後顧之憂,怎麽去強攻鹿台寨?

鹿台寨打不下來,又如何去打已經縮到玉皇嶺南側,盤據歇馬山的徐武江一幹人等?

更關鍵的一點,郭曹齡還沒有正式接任,也就是說鄧珪還沒有卸任淮源巡檢使——倘若蔡相不能再安排人過來,而京西南路又沒有其他人願意摻合進來,鄧珪就還得硬著頭,繼續在淮源巡檢使的位子上坐下去,他後續將做何選擇?

他們能直接將鄧珪收買過來嗎?

鄭恢一度以為桐柏山的棋局皆在他的掌控之中,這時候不得不承認,王稟身邊還有一個厲害角色,輕而易舉就破掉他這段時間所布的局。

他所說的厲害,並非刺客身手有多高強,而王稟身邊這個自謂“楚山夜叉狐”的角色,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接打中了他們的七寸啊。

然而再細謀潘成虎坐失歇馬山以及徐武富的前後態度微妙變化,要是這一切都是這個叫“楚山夜叉狐”的家夥在幕後主導,鄭恢不得不承認,他在桐柏山迎來此生能真正較量一二的勁敵……

“鄧珪深夜派唐天德搜捕街市,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似有對我們傳遞消息之意?刺客有可能還沒有離開淮源,要不要我帶人趕過去……”董其鋒提醒鄭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