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長夜驚魂

唐天德沒有回軍寨去,夜裏就宿在悅紅樓,還在一個紅倌兒雪膩嬌軀之上折騰,聽著人在外面“砰砰”敲門說郭曹齡遇刺身亡,他一個激靈坐起來,差點都折了一根骨頭。

唐天德走過去打開門,卻見管轄悅紅樓的堂弟唐令德與唐氏後起之秀、此時才是巡檢司哨探的唐盤站在廊下,他拉了一件長袍披上,震驚問道:

“郭曹齡遇刺死了,怎麽可能?”

桐柏山不是沒有發生殺官之事,就在二十多年前,桐柏山匪患最嚴峻時,有數股山寨合到一起,殺出桐柏山,到泌陽城附近劫掠商旅,還數度潛入泌陽城綁架肉票勒索錢財。

當時州縣數次進剿都被打得大潰,還有一任泌陽縣兵馬都監、知縣被殺死於山中,官兵葬身桐柏山死無全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周遭州縣都大震動,朝廷最終才調悍臣王孝成出知唐州以平匪患。

在王孝成離開唐州之後,桐柏山雖然談不上絕對太平,但也有近二十年沒有再發生過入品官員被刺殺的事情了。

唐天德即便並不曉得郭曹齡接任鄧珪的真正原因,但也知道郭曹齡在正式接任前夕,死於軍寨,這事絕對非同小可。

晉龍泉留在上柳寨收拾後局,今日本應該是他留在軍寨負責值夜之事,要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他留宿悅紅樓壓根算不了什麽事,但郭曹齡卻遇刺身亡,總得有人要背鍋……

想到這裏,唐天德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

他不敢再在悅紅樓多滯留片晌,都顧不上穿整齊衣衫,拿上佩刀便與唐令德告辭,拉上唐盤渡河往軍寨趕去。

唐天德渡白澗河時,站渡船上就見到軍寨墻上插滿火把,寨中焰光徹天,想必還點燃不少篝火,寨墻上每隔數步便有一人守住,一副要將軍寨翻過來的樣子,問唐盤:“刺客還在軍寨裏?”

“驛卒看到刺客得手從北面翻出驛館,而從驛館往北面的寨墻,是有一些淩亂足跡與血跡——巧的是,聽到郭曹齡大叫時,恰好有一隊巡兵在北面,卻沒有發現有什麽動靜,鄧郎君懷疑這些足跡、血跡都是刺客在刺殺前故意布下,意在使我們誤以為他得手已逃出軍寨了!”唐盤說道,“也是僥幸,要不是恰好有一隊巡兵走在北面,指定被騙過去——這刺客真是厲害,卻不知道能不能將他揪出來……”

“他?”唐天德一愣,問道,“刺客只有一人?”

“驛卒就看到一道身影翻出去,而從行刺現場看,也像是一人將郭軍使及兩名屬下殺死,”唐盤說道,“刺客還在驛館墻壁留下‘殺人者楚山夜叉狐’八字,但桐柏山裏可沒有聽過這麽一號人物啊!”

唐盤作為唐氏的後起之秀,年紀雖輕,但除了身手過人外,為人也精明強幹,找到機會跑出來找唐天德傳訊,也將現有的情況都掌握清楚。

“……”唐天德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叫船家調頭。

圍著上柳寨強攻潘成虎賊眾,郭曹齡還沒有正式接任,當然不會對鄧珪排兵布陣之事指手劃腳,卻也在陣前露過一手。

唐天德也頗以氣力過人自詡,但郭曹齡隨身攜帶的那張雕漆大弓,他連拉滿都勉強,而郭曹齡卻能拿那張大弓,連射七八箭都不喘粗氣。

郭曹齡那把雕漆大弓貫穿力也是驚人,賊兵持薄木盾都不能擋,被射殺三四人,這一路賊眾便告潰敗。

郭曹齡手下兩人也是百裏選一的好手,昨日也有在宗族面前炫耀立威的意思,在強攻上柳寨時露了兩手,在桐柏山裏都要算一等一的好手了。

要是郭曹齡孤身一人遇刺,或許可以說失之大意,但郭曹齡身邊有兩名隨扈都被殺死,這個刺客是何等強橫的身手!

要是刺客已經離開軍寨則罷了,倘若被他們搜捕到困獸猶鬥,他這時候趕去軍寨,豈非要帶著人頂在前頭與刺客搏命?

想到這裏,唐天德就有些提心吊膽,但想到這時候調頭離開,怕是鄧珪更要將黑鍋都砸他頭上來,只能壓制住內心的驚懼,硬著頭皮往軍寨裏走去。

“鄧郎君!”

唐天德先回宅子披上鎧甲,才到西寨門見鄧珪。

左右燒起四堆篝火,穿上青黑色鐵甲的鄧珪正一臉鐵青的盯著暗沉的遠山發呆,手緊緊握住腰間的佩刀,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頭看向唐天德,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唐都頭,你今天好逍遙哇!你真是將郭軍使招應得好啊!”

唐天德氣悶不作聲。

遇到這種事,換作誰在鄧珪的位子上都不可能痛快。

誰叫鄧珪現在還是正兒八經的巡檢使,唐天德聽他譏諷幾句,除了忍氣吞聲,還能如何?要是換到脾氣暴躁的,兩個耳刮子扇過來,他也得強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