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老槐舊事

“都下來,別磨磨蹭蹭的,也別哭哭啼啼,惹惱了小爺,將你們都剁了煨湯!這些日子便暫時借住在王老相公這裏,王老相公、萱小姐要有什麽吩咐,你們都給我乖乖聽著!”

徐懷呼喝著五個女人都下馬來,讓她們幫著把馬車裏的刀槍弓弩、箭袋及那副瘊子甲都搬進隔壁院子裏去。

他與徐心庵、徐武坤、韓奇喬裝潛到虎頭寨附近偵察匪情,當然不會將鎧甲帶在身上,但徐武江、徐武良今日清晨聽到他們又潛來淮源鎮,怕又要搞什麽幺蛾子,特地將這副瘊子甲給徐懷帶上。

“你怎能如此粗莽?”王萱明媚的眼眸嗔怪的橫了徐懷一眼,將他拉到一旁,安慰田燕燕五女道,“徐懷嚇唬你們呢,你們不要怕他,他不會拿你們怎麽樣的——你們暫且先住這裏,等過段日子,我叫他放你們走。”

王萱不喜歡柳瓊兒,那是柳瓊兒舉手投足間有一股子傲氣,她也能感受到柳瓊兒不把自己看在眼裏,柳瓊兒的出身只是一個次要因素。

而田燕燕五女雖然也是出身悅紅樓,但看到她們嚇慘的樣子,王萱頓時覺得她們一點不叫人討厭,甚至覺得她們楚楚可憐。

女人就是這麽怪。

王萱雖然這麽說,田燕燕五女卻是怕鬼似的,躲徐懷遠遠的。

她們看王萱的眼神也怪怪的,這姑娘長這般漂亮,卻又是一個腦筋有問題的,要不然怎麽會覺得殺胚只是在單純嚇唬她們?

“這邊兩間廂房,你們先暫且住下。”

王稟指著東邊的兩間廂房,要五女暫住下來。

……

……

王稟這邊的院子,只有三間正屋、四間廂房,平時王稟、王萱祖孫倆、盧雄以及乳娘翟娘子住下來,也只能騰出兩間廂房讓五女住下。

好在隔壁徐武江與徐懷他們原先住的院子都還空著,而之前倉促逃出軍寨,鍋碗瓢盆以及被褥紗帳等生活用品都還在,徐懷與殷鵬恰好住進去。

殷鵬將車卸到隔壁院子裏,將三匹良馬牽去後院的馬廄裏系好。

這邊沒有豆草喂馬,但好在返回軍寨裏,晉龍泉說過巡檢司會將這邊的吃食、馬料一並承擔下來;殷鵬跟徐懷說了一聲,便先去巡檢司去領馬料。

徐懷將一身血衣換下來,走到王稟院裏,將血衣塞到正在廊前跟王稟說話的田燕燕懷裏,叫她拿去浣洗。

田燕燕是悅紅樓培養來做柳瓊兒接班人的,雖說幼時也伺候過悅紅樓裏的姑娘,但近幾年以學習琴棋書畫為主,纖纖玉指都沒有沾過陽春水,十六七歲的她捧著一堆血衣,直欲叫血腥氣熏暈過去。

徐懷坐院子裏的槐樹蔭下,將賊軍昨日血洗仲家莊以及今日街市人心惶惶、老鴉潭等頑寇都聞風而動諸事,細細說給王稟、盧雄知道:“鄭恢血洗仲家莊,注定他要在桐柏山攪一個天翻地覆、攪得腥風血雨,鄧珪除了守住淮源軍寨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而我們是他唯一能抓著的稻草!不過,我心裏還有一點疑惑不解,還要請王老相公解惑。”

“你說。”王稟坐一只老樹樁上,說道。

“雖說蔡鋌是有養寇之嫌,說鄭恢秉承其性也能算是理由,但鄭恢畢竟不是蔡鋌,沒有蔡鋌的支持,他應不敢如此肆意妄為,這裏面缺一個解釋,”徐懷說道,“一定要個更有說服力的理由,那就是靖勝軍舊卒叫蔡鋌耿耿於懷,蔡鋌當年在靖勝軍任判軍、都監,有什麽故事是外界所不知的?”

王稟閉起眼睛,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

“天秉九年,契丹人在雲中起邊釁,兩萬邊軍及民眾慘遭屠戮,朝廷調王孝成率靖勝軍馳援雲中,很快就收復雲中,還從契丹人手裏奪回朔、蔚等地。後朝中與契丹議和,官家許契丹人恢復舊界,詔王孝成率部從朔、蔚等地撤出。然而王孝成以朔、蔚等地乃故土抗旨不從,蔡鋌持密詔誅王孝成而代之,率靖勝軍撤出朔、蔚。你父親徐武宣乃是王孝成的親兵指揮,徐氏也有好些族人當年都是王孝成的親兵,都是在那之後被清理出靖勝軍的……”

“王孝成抗旨不遵,官家要殺王孝成,蔡鋌只是持密詔行事,他心裏怕什麽鬼?”徐懷問道。

“問題就是在出這個密詔上,”王稟說道,“天秉九年我在越州任事,覺得這事有蹊蹺,卻不知道細情。直到改元天宣前,我回到汴京任事禦史台,查閱天秉年間諸多典章,才知道蔡鋌當時並沒有所謂的密詔,而是他先矯詔殺王孝成,在既成事實之後,是王庸戚等人上書官家,以為蔡鋌矯詔殺王孝成是行非常之舉,遂在往後的公函行文裏,都默認這封密詔存在,坐實王孝成抗旨當誅的罪名。盧雄護衛我走桐柏山道以避刺客,你與徐武江等人又牽涉進來,蔡鋌做賊心虛,或許以為我會利用這段密辛蠱惑王孝成的舊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