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落花赴流水

除了兵卒進入黃橋寨修整外,鄧珪、徐武江午後也將鄉營指揮大帳移入更為開闊、地勢更險而城寨堅固的黃橋寨,以便更有利的控扼左右的形勢,籌備下一階段的戰事。

徐武富將晚時帶著徐武磧、徐恒,不動聲色的隨運送糧秣的馬隊進入黃橋寨。

站在高處將戰局盡收眼底,殘酷的戰事都過去大半天了,徐武富到這一刻也難以平靜。

他知道徐氏族兵很強,但沒有想到會這麽強。

而徐懷這頭莽虎在陣中又是那樣的耀眼,卻從頭到尾都不為他所用,要不然何懼徐武江這些狼心狗肺的家夥敢跑到他頭上來欺師滅祖?

“這莽貨的武勇放邊軍之中,要算幾流?”

徐武富勒住韁繩,停在黃橋寨南寨門前,遠遠看到站在望樓之上的徐懷,忍不住問神色抑郁的徐武磧。

他知道桐柏山裏已罕有人能及徐懷了,但桐柏山畢竟僅是天下一隅,他實不知徐懷在強者輩出的邊軍之中能算幾流。

徐武磧擡頭看向望樓那邊,見徐懷未解袍甲,身上皆是斑斑血跡,咬緊牙說道:“我在靖勝軍也僅是微末兵將,未有機會見識其他邊軍的強者,但就算是在當年靖勝軍中,這莽貨僅以武勇論,也應該是在十人之列了。”

“啊,這麽強啊!”徐武富知道徐懷夠強,但也沒有想到這麽強。

徐武富州衙任吏,見識要比普通的豪紳強得多,知道在邊軍之中,靖勝軍也是第一流的精銳。徐懷在靖勝軍能躋身十人之列,在高手如林的邊軍之中便要算躋身三五十人之列、視絕倫科如囊中之物的強者了。

更恐怖的是徐懷才十六歲,未來還有潛力可以挖掘,不像那些年逾四旬過了巔峰期的武者,即便技術經驗再強、境界再高,卻難擋筋骨衰退之勢——今日看盧雄在戰場上,每一次頂在鋒線上的時間都要比徐懷短得多。

而眨眼間將兩囊箭射空的恐怖臂力,更是強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今日之敗,當叫那鄭恢知道我徐氏族兵之能,也一定會助父親從徐武江那狗賊手裏奪回徐氏族兵的控制權,但即便如此,這狗貨猶是妨礙。”徐恒恨恨說道。

“……”徐武富瞪了長子一眼,示意這裏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徐恒有些話不吐不快,看左右無人,堅持低聲說道:“父親你不會忘了柳瓊兒唆使這狗貨刺殺郭曹齡之事吧,不會覺得殺死柳瓊兒、徐武江這些狗東西,奪回徐氏族兵的控制權就能萬事大吉了吧?相比較而言,我覺得徐懷這狗貨不能為我們所用,或威脅更大,甚至要第一個除掉才行。要不然,柳瓊兒、徐武江一死,誰知道這狗貨會發什麽瘋,到時候誰又能阻擋了這狗貨?我就擔心鄭恢這些人會想著收這狗貨為用,到時候舍不得下手,卻將禍害撂在我們身上,還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夠了,不要在這裏說這些。”徐武富低聲訓斥道。

……

……

陣亡將卒屍身是計劃直接先運往淮源再各歸村寨安葬,但殷鵬午後趕回金砂溝寨接周健雄的父母過來,同時將其他徐氏將卒的傷亡消息也帶了回去。

除了徐武良與周健雄的父母這時候趕到黃橋寨外,其他徐氏陣亡將卒的家人也都跟了過來。

徐武富走進黃橋寨,驀然間看到有這麽多族人在,還嚇了一跳:“十一叔、十七弟,你們怎麽跑黃橋寨來了?”

“呸!”

這些族人卻沒有一個理會徐武富、徐武磧、徐恒三個,還有人甚至肆無忌憚的朝地上啐唾沫星子,不掩臉上鄙視。

今非往時,徐武富尷尬的幹笑了兩下,站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實在太僵硬了,才走開到一旁,看到徐仲榆之子、徐忻的父親徐武俊從後面追過來,低聲問道:“剛才這是怎麽回事?”

徐氏族兵的控制權雖然叫徐武江、鄧珪奪去,但他的積威還在,特別是那些還佃種他家田地、在北坡草場及畜棚幫閑的族人,看到他莫不都卑順如故。

這些族人有子弟今日戰死沙場,他們心裏即便有怨有恨,也應該沖徐武江撒去,而不是撒到他頭上來才對啊。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趕過來聽到有人議論說惡戰時家主沒有上陣與徐族子弟一並殺賊,甚至連後面的中軍寨都不敢留,早就遠遠逃開了,”徐武俊說道,“這定然是徐武江在背後編排家主你,你們也不要放心裏去——”

“……”徐武富臉都氣綠了,但是他能對這些有子弟喪命戰場的族人解釋什麽?這頂帽子他不戴也得戴,徐武江欺他太甚!

見徐武富雙拳捏得青筋暴跳,徐武俊又問道:“對了,徐忻他小子人呢,周景說家主昨天夜裏就派他回玉皇嶺了,這會兒哪裏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我爹不放心,叫我趕過來問一聲,這混小子是不是偷跑到哪裏廝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