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嶽海樓

“王稟這就去石場了?董郎君那邊來信說王稟在桐柏山招攬不少草莽英傑,這次似也有不少人隨他到嵐州來,你可都見到了!”

郭仲熊年近五旬,瘦長的臉頰精神抖擻,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窗外斑駁的院墻。

當世士臣頗多有建功立業的宏遠志願,郭仲熊也不例外。

聯兵伐燕在即,也正是士臣建功立業的時候,他赴任嵐州之後,就將主要精力放在整飭邊防軍備上,有空就往下面的塢砦跑,希望能與將卒打成一片。

這個節骨眼上,他心裏不是特別想插手蔡鋌與王稟已近乎私人恩怨的糾纏之中,但他作為蔡系在嵐州的旗杆人物,對王稟的動向又不能不管不問,該打壓還是要打壓。

在王稟抵達嵐州的第三天,他從寧武巡邊歸來,也第一時間將曾潤等人喊到跟前,詢問會見王稟的情形。

“皆是粗鄙武夫!”

都過去兩天了,但曾潤每想到徐懷那副無賴嘴臉,胸口還禁不住隱隱作痛,恨氣地說道。

“據說夜叉狐是個容貌美艷、心如蛇蠍的年輕女子,可是真的?”郭仲熊這會兒閑下來,也不介意多表示一些關切。

“女眷未入州衙,我未親眼見到,但他們去驛館後,我都有派人跟著,他們在城裏閑逛,還引來不少市井好事之徒圍觀,容貌美艷卻是不假的。”

曾潤還沒有資格在郭仲熊面前踞傲,坐一旁如實說起他目前所掌握的王稟身邊諸人的情形,

“除了這個夜叉狐,窺不透深淺外,王稟身邊以盧雄最為穩健,而唐盤、徐心庵二子年少也有沉穩氣度,將來或不容小窺,卻是那頭莽虎最為無賴……”

見曾潤提及徐懷都禁不住咬牙切齒,問道:“我聽說這莽虎最為武勇過人,小小年紀即便放到西軍都能算一等一的悍將,卻是怎麽個無賴法?”

“徒有過人武勇,甘為走狗而不知廉恥,粗鄙、魯莽不堪,都不知道他怎麽長到這麽大,卻還沒被鄉人打死!”曾潤恨氣的說道。

“漢末名將許褚癡愚而勇猛,有虎癡之名,這個莽虎要是甘為走狗,沒有什麽異念,卻頗有許褚的風範啊,”郭仲熊也沒有再聽曾潤講下去的意思,說道,“好了,你負責這些事,我是放心的,但注意不要礙到嵐州的兵備整飭,這才是樞密使交辦下來的大事……”

“曾潤明白。”曾潤起身告退。

曾潤參見郭仲熊時,有一名中年人跟了過來,但沒有直接進廳舍參見郭仲熊,而是安靜的等候在廊前。

左右差役都以為他是曾潤剛從汴京調來的跟班,以前都沒有見過;這時候他也是默不作聲跟在曾潤身後走出院子。

雖然蔡府直接從汴京調來給曾潤調用的人手僅有十數人,但這些人手卻還是不便光明正大的出入州衙,也不便都直接留在郭仲熊身邊。

因此曾潤日常也不住在州衙,而是在州衙東大街另尋了一棟大宅子;從汴京調來的諸多人手,也都安頓在這裏。

曾潤也沒有想到王稟從桐柏山出發,在途中竟然拖延了三個多月才到嵐州,他們有幾個人就在嵐州空等了三個月,又沒有其他差遣,都快閑出淡來。

曾潤與中年人走回來,院子裏有好幾個人正打熬筋骨、練習棍棒,夏日炎炎,大家都打著赤膊,渾身上下鐵鑄一般的腱子肉,充滿著隨時將爆發而出的力量。

看到曾潤與中年人趕回來,眾人都放下手裏棍棒,圍過來剛要問見郭仲熊的情況,中年人眉頭微微一挑,眾人頓時都收住聲,規規矩矩先簇擁著中年人與曾潤進屋。

參見郭仲熊時,中年人等在廊前都沒有進官舍。

炎炎夏日身穿一襲灰黑麻質短衫,黑色麻褲,麻繩編織的草鞋,滿是幹裂的大腳露在外面,一把刀柄纏裹細麻繩防滑的挎刀系在腰間,臉容削瘦枯槁,沒有什麽表情,像是山裏堅硬沉默的石頭,怎麽看都像是曾潤的跟班。

而這一刻回到這邊院中,中年人走進屋隨意將腰間的挎刀解下來擱到桌案上,徑直坐下來,陡然間卻有淵亭嶽峙的氣勢。

“虎侯,你與曾先生去州衙,郭郎君怎麽說?”這時候還是有人按捺不住的問道。

“我獲罪削職為民,此時只是相爺座前一個閑人,你們都不要再提舊時稱謂,還是喚我嶽海樓的名字吧!”中年人吩咐道。

“……”眾人囁嚅著,卻沒有真直呼其名。

曾潤想起郭仲熊不以為是的態度,心裏有諸多不滿,坐到嶽海樓的下首,不滿的說道:“我們在這裏籌謀許久,生怕出一丁點的差錯,然而郭郎君卻不以為意,甚至還覺得我小題大作……”

嶽海樓示意左右都先坐下,還是先安慰曾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