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與之謀

“這會兒有什麽要緊事,將我們都喚回來?”

徐心庵與唐盤、殷鵬、唐青四人走進屋來,看到屋裏徐懷、柳瓊兒、蘇老常、徐武磧、徐武坤、鄭屠、周景等人都在;院子裏則空無一人,韓奇帶著兩人堵在院門口,防止無關人等接近。

看這架勢,徐心庵、唐盤都知道徐懷使人喚他們回南裕巷,事情絕不簡單。

徐懷站在窗前,看到徐心庵他們走進客堂,才居中落座。

北上以來,他一直都在苦苦思索契丹各方面的情況明明更不樂觀,大越集結優勢兵力北征伐燕,為何會遭受重挫?

他也一直都有奢想能夠逆轉既有的歷史軌跡。

現在他終算拂開遮眼的迷霧,但隱約若現的歷史真相,卻又是那樣的殘酷、令人無以為力。

要說蕭林石有天大的能耐跟手腕,也不盡然。

蕭林石作為契丹宗室之後,曾位居興義宮都部署、南宰相府知國事等重位,看著契丹國政日益衰敗,眼睜睜看著契丹男兒一茬接一茬的倒在赤扈人的鐵蹄之下,卻無能為力。

蕭林石真要天大的能耐跟手腕,只需要在朔、應等地堂堂正正擺出十數萬精銳兵馬,便能拒敵於外,何須行這樣的險計。

然而對契丹衰敗局勢也無計可施的蕭林石在西京道布下這樣的死亡陷阱,卻又如一張羅天大網,令徐懷即便此時已然看透,卻無力去阻止數萬大越兵馬懵然無知的踏進去。

廟堂之人,已無遠謀之人,到這一刻竟然都沒有幾人將赤扈人的威脅當一回事,他能阻止什麽?

良言難勸該死鬼!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廟堂既無遠謀,便不與之謀。

而他這時候將眾人緊急召集到南裕巷來,便是要在護送朱沆北上之前,正式確定這個基調。

在這之前,徐武磧、周景、蘇老常他們都還傾向將陳子簫之事,通過王稟或王番稟知葛伯奕,期待這能對北征伐燕戰事有所幫助。

這一切也是他們內心深處根深蒂固的家國情懷及忠義使然,也不覺得這個廟堂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徐懷他當然絕不會排斥對家國的忠貞義烈情懷。

徐武磧、蘇老常他們倘若不是有極深的家國情懷,怎可能會對他的生父王孝成有那麽深的認同;而他們倘若不是忠義之士,又怎麽可能付出那麽大的犧牲,十數年如一日蟄伏於桐柏山,掩蓋他的身世、照顧好他?

而徐懷他自己要不是奢望能力挽狂瀾,要不是想著去做點什麽,他也不可能帶著眾人冒險留在北地。

然而在他的眼裏,即便家國情懷不能棄,並不意味著要對這個廟堂忠貞義烈。

徐懷這一刻甚至要明確與既無遠謀、又為狼貪鼠竊之輩占據的廟堂進行切割,保證鑄鋒堂絕對的獨立性。

現在大家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將陳子簫之事通稟上去,還是小事。

也不說將來赤扈鐵騎如洪流南下,他們要千方百計的避免被無能而愚蠢的廟堂拖入火坑泥潭,就拿這次北上來說,他們倘若不能保持絕對的獨立與清醒,徐懷也不知道最終能有幾人活著歸來。

“到底何事,你這樣子可真是將我們唬住了啊!”唐盤笑著催問道。

徐懷將燕雲堪輿圖鋪開到長桌上,長吸一口氣說道:

“朔州守將曹師雄、曹師利率部奉朔州南附朝廷,天雄軍在嵐谷、寧武的兵馬最遲兩天後就會開赴朔州城,而我也剛剛接到王番郎君的命令,要趕在這個時間之前,護送朱沆郎君趕到朔州城督軍!”

“是嘛?”

乍聽徐懷說起這秘事,徐心庵、唐盤、殷鵬、唐青、鄭屠等人都很振奮。

徐武坤高興的說道:“朔州守將真要這麽幹脆利落的投降,看來不會有什麽惡仗要打,就能拿下西京道全境啊——心庵還抱怨編入監軍使院,沒有戰功可撈,要是從頭到尾都能這麽順利解決,還是編入監軍使院最滋潤啊!”

他們看不到隱藏在深處的危機,乍然聽到敵軍大將在戰前投附過來,怎麽可能不高興、不振奮?

即便王番、朱沆等人,又哪一個不是認定勝券成握?

這也決定徐懷以此時的地位,任何的勸告作用都抵不過一陣輕風。

卻是徐武磧、周景、蘇老常他們看到徐懷午後滿腹心事的要柳瓊兒將所有大同府的文本資料翻找出來,而且他們對徐懷又是絕對信服的,便猜想事情遠沒有唐盤、徐武坤他們所想的這麽簡單。

這時候聽徐懷說起曹師雄、曹師利投附之事也一愁莫展的樣子,蘇老常皺著眉頭問道:“怎麽,你覺得曹師雄、曹師利兩人投附是詐計?”

“……”徐懷搖了搖頭,說道,“曹師雄、曹師利本就是渤海漢人,雖說他們對中原未必有多少情義,但契丹日薄西山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事實,他們也不可能是契丹人的忠臣烈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利用自己的漢人身份更容易為大越接納這點,南降大越,應該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