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甘

夜叉狐?

莽虎?

朱沆看著徐懷策馬而去的身影,也不禁怔住了,這才想透臨行時王稟為何單獨找他說話,要他凡事都找徐懷商議了。

而他之前完全沒有將這當一回事,還以為王稟只是念及桐柏山眾人庇護他的舊情,要他多加照料。

誰能想到夜叉狐、莽虎竟是一人?

朱芝囁嚅無語。

雖說在他心目當中,夜叉狐也好,莽虎也好,都不過一介武夫,但他再眼瞎也看出他們在大同城內的形勢有點不妙。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想著還是要靠武夫賣命,嘴再賤也得閉著啊。

葛懷聰諸將即便對桐柏山匪亂的內情有所了解,但他們說到底更不將桐柏山那旮旯一隅當回事,不覺得屁大點地方真能出什麽人物,還覺得徐懷此時不過是仗王稟、王番的勢逞威風而已。

卻是如此,他們此時更不敢對徐懷給什麽臉色。

天雄軍奔襲大同,倘若能大獲全勝,他們之前放縱將卒燒殺劫掠,甚至可以說是為震懾人心、瓦解契丹及諸虜鬥志所采取的計謀。

而現在這局面,即便能強攻下內城,最後能保住勝利的果實,他們還得求著王番不參他們一本呢。

卻是葛鈺英俊而年輕的臉微微抽搐著,有幾分猙獰之色。

這狗雜碎說什麽話,以王番所授令箭示人只是告誡要他收斂?

他堂堂葛氏小公爺,何時受過這種氣,叫一個鳥上都未必長幾根毛的小武夫指著鼻子教訓?

要說內心真正震憾的還是嶽海樓與左右從桐柏山受招安充軍的兵卒。

嶽海樓像遭雷劈似的,握刀盯住徐懷遠去的身影。

夜叉狐與莽虎實為一人,鄭恢、董其鋒他們生前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那鄭恢、董其鋒生前留下來那麽來的那麽多秘報,豈不是都要推翻進行徹底的梳理?

嶽海樓突然間發現鄭恢、董其鋒生前留下來都是一堆爛帳,但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沒有心思去思量這些,甚至暫時拿徐懷沒轍。

他更難以想象天雄軍要是在大同全軍覆滅,精心籌備多年的伐燕遭受重挫,相爺以及其他主戰派官員在朝堂之上會受到怎樣的攻詰。

這狗貨是看到天雄軍陷入絕境,北征伐燕即將遭受重創,才敢如此猖狂的吧?

不,伐燕一戰,絕不容有失。

他得先顧著眼下。

想定這樣,嶽海樓朝葛懷聰走去,催促他趕緊將西城易燃的茅舍全部拆除,立即著手安排人馬強攻內城,分派斥候摸清楚敵援到底是怎麽回事,還要派人分頭去找劉世中、蔡元攸、葛伯奕等人報信請援,任何一件事都耽誤不得!

內心受到強烈沖擊的,當然還有桐柏山卒以及受招安之後充當低級武吏的賊酋。

六千桐柏山卒裏,除開陳子簫、高祥忠、仲長卿以及潘成虎、郭君判等頭領級人物外,各家山寨還有大大小小三百多名頭目,他們對天宣五年入秋桐柏山間聲勢浩蕩的亂事,了解得比普通賊卒要多。

特別是到後期,鄭恢、董其鋒向高祥忠等人表明身份之後,陳子簫就有意將一些事泄漏給大小頭目知曉,而這些小頭目在招安之後,多在河東路諸州禁廂軍充當隊目、節級等低級軍吏;桐柏山卒也多分拆成十數到二三十人不等,由他們統領。

卻是黃龍坡驛糧谷事發生後,高祥忠、仲長卿等擔任都將、指揮使以上的將官,都被調任統兵職守。

曾幾何時,在桐柏山賊兵及大小頭目心中,莽虎徐懷就已經噩夢級的存在了。

他們落草為寇前,就是被肆意蹂躪踐踏的社會最低層,使得他們對暴力有著天然的沖動,而落草為寇之後,在更為赤裸裸、弱肉強食的山寨,對暴力更為崇仰。

對莽虎徐懷,他們心目當中並無憎厭,更多的是畏懼,甚至還有一絲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崇拜與渴望,渴望自己擁有如此強橫的身手,從而能笑傲山林。

當然,還是會有相當多的人,特別是層次較高的山寨頭目,都會拿徐懷有勇無謀說事,以此消減自己或壓制賊卒內心的畏懼。

對於夜叉狐,他們則缺少更具體的認識,諸多傳聞甚至帶有一些神秘色彩。

莽虎徐懷竟然是夜叉狐?

關鍵徐懷此時竟然還是得監軍使王番密授信令、掌握四萬兵馬刑賞大權的大將級人存在,並非手裏僅有一兩百人馬的小小都將?

難怪深夜監軍使院卒舉著他與潘成虎的名號,到處捉拿犯禁將卒,此時甚至還有大批桐柏山卒被扣押起來。

勝德門遇襲、陷入大火到垮塌,以及到這時組織人馬從西南城發起進攻,天雄軍都亂糟糟一片,甚至好多將卒都還在街巷間亂竄,沒有找到駐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