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山丘

武周山、晉公山往北,與大青山(陰山)東段之間,有一片綿延的丘陵,渾河上遊的一支源流途經於此,又名渾河谷。

從渾河谷,貼著武周山東麓的谷地南下,便是大同城。

而從渾水谷沿著大青山與晉公山之間的谷地西進,在另一條支流蒼頭河匯入渾河的河沖地往南,則是朔州的北部門戶名為參合口的蒼頭河谷。

歷朝以來,中原王朝強盛,從朔州出兵北征驅逐胡虜,多從蒼頭河谷北上或西進,因此這裏又名殺胡口。

赤扈騎兵並沒有大規模從渾河谷西進,暫時並沒有覬覦朔州北部門戶蒼頭河谷的跡象,但蒼頭河谷以北,赤扈人的斥候騎兵還是一茬茬的出沒,不時將散於北面丘山之間的蕃戶及牛羊,當作戰利品往陰山東北方向驅趕。

蒼頭河谷夾於塘子山、大堡山之間,蕭林石身穿裘裳卓立於塘子山之巔,能眺望到北面丘山間一簇簇遊騎,對此他只是下令將卒謹守河谷,不得出蒼頭河谷與赤扈人接戰。

“南朝兵部郎中劉俊被射殺於大同城下,已經過去四天了,應州方向還沒有什麽動靜嗎?”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蕭林石轉身見是石海、撒魯合、陳子簫、蕭燕菡他們走過來,問道。

“我們在應州留了幾個眼線,但劉世中年紀老邁,劉衍又不好女色,蔡元攸北上有姬妾隨行,還膽小怕死,畏懼諫言對他父子不利,因此這幾個眼線都為劉世中手下幾名粗莽武將收入房中,所能搜集的消息有限,”陳子簫說道,“目前僅知徐懷確實是去了應州,與以私人名義北上的盧雄會合後同進同出,儼然怕人不知道他再回王稟旗下!”

“我說徐懷也是賤骨頭,王稟、王番父子怕受他身世牽累,如此薄情將他們棄在朔州,他還偏偏硬湊過去!”蕭燕菡撇著嘴,不悅的評價道,“要是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跟王家人有絲毫的牽扯。”

“你也不要替徐懷打抱不平了,”蕭林石微微一笑,看向石海、陳子簫等人,問道,“你們如何看這事?”

“赤扈兵鋒已無人能擋,還積極暗中籌備著一切,我覺得南朝除非果斷將驍勝軍、宣武軍撤回雁門,要不然難逃慘敗;而撤兵這事已非徐懷或王稟所能促成了,”陳子簫說道,“徐懷對形勢之惡劣,看得比我們還要透徹,他去應州不可能會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妄想。他此時去應州,應該是希望驍勝軍、宣武軍在潰敗之後,西山能多收攏一些潰兵吧?而他此時地位不顯,借助到王稟的聲名,要更方便他行事——年前他們在大同也是這麽幹的,這次應該是故計重施!”

“你說的有些道理,但徐懷應該還有一點算計……”蕭林石沉吟道。

“請大人明示。”陳子簫說道。

“一旦赤扈騎兵悍然南下,南朝必然會傳詔天下兵馬赴汴京勤王,但桐柏山卒倘若不重歸王稟旗下,朝中都沒有人能想起他們來,怎麽能入得了勤王兵馬之列,又怎麽有正當的名份棄朔州南撤?!”蕭林石說道。

“這賤骨頭,打的是這個主意?”蕭燕菡遲疑問道。

“人家好歹盡心提點你武技,你這張嘴偏就不會饒人!”蕭林石搖頭苦笑道。

“他提點我武技,也沒有懷什麽好心思,我需要念他的好?”蕭燕菡當然不會說在烏敕寨得徐懷指點武技的具體細節,這時候擡起下巴,有意裝出一副利益交換的模樣,說道。

蕭林石、陳子簫皆是一笑了之,還以為蕭燕菡記恨徐懷囚禁她的事,才時時處處認定桐柏山卒一無是處。

“桐柏山眾人都打定心思棄朔州南撤,我們據西山怕是會更艱難啊!”石海蹙著眉頭,擔憂的說道,“現在黨項人也畏赤扈勢強,不敢有什麽輕舉妄動,我們的厚禮也都送不出去——即便能送出去,恐怕也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赤扈騎兵在窺盡南朝虛實之後,一旦決然出兵,必然會以破竹之勢南下,不會花多大的氣力在側翼與我們糾纏,我們要承受的壓力還不會一下子大到難以忍受——最終還是要看南朝與赤扈騎兵在河淮之間相爭,才能判斷天下大勢到底會走向何方……”蕭林石感慨說道。

……

……

塘子山北面的丘山間,有數隊赤扈斥候騎兵停留,盯住蒼頭河谷以及南部契丹殘軍的動向。

一名相貌粗獷的中年人,勒馬停在一座山崗上,眺望塘子山方向,手執馬鞭指向塘子山巔的人影,問身邊人:“你們說蕭林石會不會就站在那裏眺望我們?”

“卻有這個可能。”

木赤年紀大了,一生征戰,傷病也多,筋骨早不比壯年,深秋時節都要穿裘衣禦寒,眯起眼睛,努力看去,才能看到遠處山巔有模糊的人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