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抉擇

現在形勢如此危惡,曹師雄會強攻廣武僅是推測,但徐懷與聚攏到晉公山裏的西軍殘兵面對敵軍騎兵主力圍追堵截,想要撤往朔州城及西山時,需要有兵馬予以接應,這是確鑿無疑的。

徐武坤傾向實在不行,解忠率部放棄廣武砦撤入西山之中。

不過,徐懷親率三百精騎潛入晉公山遊擊,預料到伐燕軍主力一旦被擊潰,懷仁、金城以及朔州之間皆是潰卒追騎,不便傳遞信息,便使徐武磧統領留守朔州及西山的主力兵馬。

因此無法及時聯絡徐懷時,便得是徐武磧拿這個主意。

“朱雷二位軍侯那邊可有派人過去聯絡,他們是什麽態度?”周景問道。

一支軍隊的強弱,很難拿將卒的個人武力去衡量,甚至兵械鎧甲都不是最重要的,更為重要的還是嚴明的軍紀、堅韌的戰鬥意志以及高昂的士氣。

解忠、朱潤、雷騰三部兵馬,都是從大同城完整撤回來的,這件事對將卒的心氣塑造極其重要,朱潤、雷騰兩部兵馬的戰鬥力還是值得期待的。

在周景看來,倘若能說服朱潤、雷騰二人與朔州共進退,則能解決兵力捉襟見肘的難題。

不過,從王番離開嵐州公開與桐柏山眾人分道揚鑣之後,雷騰、朱潤就有意回避與朔州接觸。

而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徐懷也沒有讓柳瓊兒、周景往雷騰、朱潤兩人身邊安插眼線——只要是人,都是有脾氣的,真要在雷騰、朱潤兩人身邊安排眼線,一旦事情泄漏,很難想象他們不會翻臉。

因此,昨夜曹師雄出兵圍困州衙,徐武坤、周景在岢嵐派人往雷騰、朱潤及解忠處報信,但他們匆匆趕來廣武砦,還不清楚雷騰、朱潤二人在得知曹師雄確已叛敵之後的反應。

當然了,徐武磧與史軫都已經先到廣武了,周景他們應該已經再次派人去聯絡雷騰、朱潤了。

徐武磧搖搖頭,說道:“我們卻是派人去嵐谷見了雷騰、朱潤,麟府都軍馬管繼遷也遣人至嵐谷,雷騰、朱潤便將我們的人敷衍回來了!”

府、麟二州位於管涔山以西、黃河以東,大越初年諸事皆隸屬於河東,但因特殊的地理戰略位置以及當地漢民少而蕃戶多,孝宗朝時為攏絡地方蕃族豪戶,析置麟府路。

百余年來,麟府路的田賦糧秣審獄等事,皆受河東路轉運司、提點刑獄司管轄,但另設軍馬司統攝兩州兵馬及防務,不受河東經略使司管制,朝廷也不派禁軍駐泊,守軍主要都是從當地招募的鄉兵、蕃兵。

不過,大越立朝以來,在與黨項人、契丹人的諸多戰事裏,麟府路守軍及地方蕃族豪戶都表現忠誠,一直以來都很受信任,都軍馬這一經略使級別的核心要職,也允許地方豪族世襲。

這在以文禦武為祖宗法的大越,是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

麟府路軍馬管繼遷此時遣人至嵐谷,想來也是得知伐燕軍潰敗而曹師雄叛亂的消息後,趕來請朱潤、雷騰二人率部撤往府州或麟州;而朱潤、雷騰二人對待朔州信使與管繼遷信使的態度,也足以證明他們的選擇。

想想這也很正常。

麟府路地狹人稀,守軍規模也很有限,甚至都不足一萬人,但麟府路軍馬司在大越的地位卻與經略使司相當;都軍馬管繼遷乃是與經略使平級的人物,同時還是府州管氏家主。

朱潤、雷騰二人作為大越臣子,沒有陷入絕境死路,當然不大可能會追附曹師雄等朔州降將之後投敵,但他們憑什麽不接受管繼遷的邀請,率兵馬避去府州、麟州,卻要冒極大風險與桐柏山共進退?

見徐武磧蹙著眉頭不作聲,徐武坤看向解忠,說道:“廣武雖然砦固地險、易守難攻,但曹師雄真要率叛軍傾巢殺來,而麟府不能出兵牽制,廣武還是容易被叛軍截斷退路——解軍侯或可率部撤入西山,叛軍應該不會輕易進入西山,與我們爭勝……”

“很難說,”史軫說道,“赤扈人對降附軍的控制歷來嚴格,今晨曹師雄在岢嵐城的作為,也明證這點,很難相信赤扈人不會強迫曹師雄率叛軍殺入西山,切斷我們南撤的退路……”

史軫作為兵部官員受邀暫居朔州,不是拿主意的,自己也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即便他主張廣武不容輕棄,說話底氣卻是不強。

解忠也攤攤手,表示他拿不定主意。

他既然選擇與朔州共進退,廣武是守是棄,他願意聽從桐柏山眾人的意見。當然,桐柏山眾人以為廣武當守,應要從朔州調些兵馬過來參與防守,他手下一千五百禁廂軍,這時候都有點人心惶惶,獨擋曹師雄叛軍,太過吃力;倘若徐武磧現在說放棄廣武砦,他也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