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入城

徐懷勒馬停在城前,擡頭看鞏縣巍峨城樓,靜待城門徐徐打開。

大越七代先皇陵墓都在鞏縣、偃師以南的山谷之中。

作為官家率宗室子弟謁祭皇陵的駐蕃之所,矗立於伊洛河畔的鞏縣城池形制不大,卻予人氣勢恢弘之感,除開包砌城墻的青黑色城磚外,城門及城樓整體都用從王屋山開采的一種白石砌就;城外官道鋪有碾碎的砂石,待城門徐徐打開,徐懷看到進城後長街則通鋪條石。

有小禦街之稱的主街,也遠比普通的州縣城池寬闊得多,兩側皆是整飭的鋪樓。

由於黃河封凍的緣故,虜兵斥候可以方便的繞過山巒關隘,近一個月來,鞏縣也沒有少受虜騎的侵襲,也有不少民眾死傷,甚至城中也有守軍被虜兵迫近後射殺。

徐懷他們這時候還是虜兵裝束,注意到從城垛探望出來的眼神裏摻雜畏懼、憤怒等復雜情緒,王舉笑著說道:“這些人如此神色看我們,不會誤以為守將都是軟骨頭,要將鞏縣獻給赤扈人吧?”

“倘若是誤解了,城頭還能如此平靜,這城池怕是不好守啊!”郭君判感慨道。

周景、袁壘、範宗奇、魏大牙、徐四虎皆若有所思的朝城頭看去,覺得郭君判所言甚是有理。

要是城中守軍還有血性,他們補充進去,鞏縣城池堅固又小,還是能守上一守的,但守軍都沒有什麽血性,僅靠他們身後五百士卒,怎麽夠用?

“一只綿羊帶領九十九頭獅子,打不過一頭獅子所帶領的九十九只綿羊,”徐懷淡然說道,“就算城中數萬軍民皆是綿羊,現在有我們五百頭獅子進去,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徐懷不敢與赤扈人野戰,雙方確實存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不是一腔熱血所能彌補,但有堅城可倚,他倘若還不敢守上一守,還不如將兵甲扔到一旁,一頭鉆回柳瓊兒的懷裏去。

城門嘎吱嘎吱打開來,景王趙湍與一幹官員就站在城門洞後恭候。

徐懷與王舉、郭君判、周景、牛二先下馬走過去行禮。

“父皇受奸佞蒙蔽,使王帥冤死多年才得昭雪,然而王舉、徐懷叔侄這些年對朝廷卻始終忠心耿耿,在邊州立下戰功無數,我這次在鄢陵也幸遇徐懷才得以脫險……”

景王趙湍親切的抓過徐懷的胳膊,給他及王舉介紹守陵使喬繼恩、守陵軍都指揮使陳由貴、知縣高惠鴻等人。

很多事要做之前都需要得到景王趙湍的支持與許可,徐懷當下也是耐住性子,先與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官員寒暄過一番,便著烏敕海、袁壘、範宗奇、魏大牙、徐四虎等人率部先由守軍武吏引領前往軍營駐紮下來抓緊時間休整。

他與王舉、郭君判、周景帶上牛二,則隨景王趙湍等人直接前往守陵使司。

鞏縣雖然有朝廷任命的知縣、縣丞、縣尉,但除了有庇護皇陵之責外,城內也有官家率宗室子弟前來鞏縣謁陵臨時入住的行宮,喬繼恩這個守陵使在鞏縣,權勢是淩駕於地方官吏之上;守陵軍也歸喬繼恩節制。

守陵使司,不僅是喬繼恩平時署理公務的衙署,在官家率宗室子弟謁陵入住鞏縣行宮時,這裏也是隨駕大臣們辦公、議事的地方。

守陵使司要遠比縣衙富麗堂皇得多,也與鞏縣行宮緊挨著;從建築結構上,甚至可以說是行宮的外院。

徐懷他們到守陵使司,也沒有停留,直接穿堂過戶,進入一處林木幽靜之處,看屋舍的形制與普通民房不同,也要高大許多,便知道他們進了行宮裏面。

皇子避難鞏縣,不可能僭越擅用行宮大殿,但臨時啟用前殿、偏殿,則是有制可依的。

官家不便之時,由皇子代為謁陵,在大越也是常規之舉;要不然的話,官家每年都要往皇陵走一趟,來去一兩個月,就算官家吃得消,沿途的州縣也會煩不勝煩。

眾人走進一間偏殿,除了幾只盛滿火炭的銅質火盆已經端進大殿四角袪除寒氣外,十數侍女正手忙腳亂的將美酒菜肴擺上桌案。

徐懷看這模樣,心知喬繼恩這是要在日上三竿之時,給景王趙湍安排洗塵壓驚宴。

很顯然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官員,都以為景王趙湍在視軍途中遇險,被虜兵攔住無法返回汴梁,才在徐懷所部的護送下逃到鞏縣來避禍,宴席時他們也妥帖的建議景王趙湍在徐懷、張辛率部護送下,前往更為城堅兵眾的洛陽城暫避。

至於景王趙湍詢問鞏縣城防情況,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也都如實回答,但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神色,都不覺得景王趙湍應該插手防禦事務。

景王趙湍先不動聲色的將壓驚宴匆匆吃完,便聲稱路途勞頓要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