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接管

“卻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大越六代先帝皆葬於鞏縣南部的嵩山幽谷之中,守陵使不可謂不重不顯,但此任遠其中樞,每年又多為宗室大臣或皇子代官家謁祭皇陵,任內幾乎都沒有機會見到官家,還要小心翼翼不出紕漏,實是苦差事。

喬繼恩叫張辛請回來,行過禮後坐到雕漆繡墩上,蹙著眉頭看向徐懷、王舉、郭君判等武將貼近坐在景王趙湍的下首。

年近六旬的喬繼恩,頷下無須,面色紅潤,兩鬢都看不到有什麽霜發,看得出他在鞏縣雖說遠離大越權力中樞,日子卻過得滋潤。

沒有時間與喬繼恩繞什麽彎子,景王趙湍直接問道:“虜兵南寇河淮將近一個月了,四日前連略京畿諸縣,前日又有數萬人馬奔鄭州而去,不知道你如何看待這事?”

“……”喬繼恩到這時候也完全猜測不到景王趙湍他們的打算,只是蹙緊眉頭,盡可能表現得憂心忡忡,但說出口的話卻還是泛泛而論,“常言多行不義必自斃,虜兵南侵燒殺擄掠,倒行逆施,朝野震憤,想必不需要多時,君臣同心、將卒勠力,便能將虜賊驅逐出去。”

適才鞏縣地方官員齊聚偏殿時,景王趙湍問之眾人對當前的形勢有何看法,喬繼恩、陳由貴、高惠鴻等人都是這種話。

沒想到單獨召見,喬繼恩還是不厭其煩的拿著這種假話、空話糊弄自己,景王趙湍也是有些煩躁。

他手按住桌子,盯住喬繼恩,嚴厲的反問道:

“以你所見,我們什麽都不用做,就等著君臣同心、將卒勠力,將虜賊驅逐出去嘍?”

喬繼恩愣怔了片晌,說道:“老臣得聞虜兵入寇,恨不得檢選健勇往援京師,效命陛下身前,然而大越數代先帝陵寢鞏縣,老臣更畏虜兵侵擾先帝魂靈,只能在鞏縣日夜為官家、為汴梁祈禱……”

景王趙湍發現真是拿喬繼恩這樣的老滑頭沒轍,也不奢望能從他那裏掏出什麽真心話來,索性開門見山的厲色說道:

“除西軍精銳能戰,東南、西南諸路勤王之師,武備弛廢,倉猝間集於京畿附近,難與虜兵爭鋒,這是有目共睹之事,非是一句‘君臣同心、將卒勠力’能蔽之——虜賊很顯然也清楚這點。王稟相公在朝中很早就擔憂虜兵會強奪鄭州及鄭州以西城池,以塞西軍東進之道,使其能在河淮肆意擄掠,汴梁之圍也將曠日持久難解。兩天前數萬虜兵圍於鄭州,已經驗證了王稟相公的擔憂。而赤扈人對鄭州一旦展開強攻,也定然會派出一部兵馬插入洛陽與偃師、鞏縣之間,防止我洛陽之兵馬以及西軍的前鋒兵馬,會提前進入偃師、鞏縣等城,守住西軍從嵩山北麓東進的通道——喬繼恩,你是不是覺得鞏縣偏於一隅,虜兵不會強攻過來,所以盡挑這種便宜話說?”

“老臣昏昧,又久守先帝陵寢,不識軍國之事,非是敷衍殿下,還請殿下恕罪。”喬繼恩側身告罪道。

“那我問你,虜賊遣數千騎兵塞於偃師、鞏縣之間,待鄭州陷落後,又有成千上萬虜兵來攻鞏縣,你要如何應對?”景王趙湍盯住喬繼恩問道。

“常言道,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喬繼恩說道。

“除了這些廢話,你恐怕也不會說別的,那鞏縣守禦之事也就不能寄托你身上了,”景王趙湍說道,“本王此時要接掌鞏縣守禦之事,你可有什麽話說?”

“守禦勞苦,當是諸僚屬替殿下分憂,不得使殿下千金之軀勞煩,但殿下硬是要如此,老臣不敢不從。”喬繼恩低著頭甕聲說道。

“那陳由貴會不會不從?”景王趙湍問道。

“殿下從老臣這邊拿去兵符,陳由貴也應該不敢不從。”喬繼恩說道。

景王趙湍這時候算是見識到喬繼恩這些臣僚的油滑。

喬繼恩並非完全看不到形勢的嚴峻,這時候並不敢或者說不願忤逆他,但將來朝中倘若有人彈劾他擅權地方,喬繼恩他也絕不願為此承擔罪責。

如此沒有擔當的人物,怎麽能指望依靠他守禦鞏縣?

“你去將兵符取來,一切事都有本王擔當!”景王趙湍說道。

“兵符、章印等物皆在典簿處,殿下可使張軍侯隨老臣一同前往。”喬繼恩很妥貼的建議道;他還是想叫守陵司僚屬看明白,他這一切都是被景王趙湍摁著頭顱強迫所致,非他自願配合。

景王趙湍也拿喬繼恩這種滑頭老吏沒轍,待要吩咐張辛帶人一同過去,卻聽到遠外嗚嗚吹起號角聲,驚懼朝殿下看去。

“虜兵來得不慢啊!”徐懷蹙眉說道。

……

……

徐懷等人簇擁景王趙湍登上城門樓,卻見成百上千的虜騎出現在黃河北岸。

騎兵由於騎禦戰馬的緣故,所占據的地盤以及氣勢,絕對要比同等數量的步甲大出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