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統兵

直接逼近城下的虜兵雖然不多,但伊洛河兩岸黑壓壓的虜騎相距鞏縣城池並不遠,舉目便能看見那如黑潮一般的兵馬。

喬繼恩、高惠鴻等人可不像徐懷能非常肯定這些虜兵不會直接往這邊殺過來,這時候哪裏還敢再啰裏吧嗦?

陳由貴作為守陵軍都指揮使,是兩千守陵軍甲卒名正言順的統將。

按理來說,他對景王趙湍這樣的安排,應該反應最為激烈。

不過,他眼神左右一轉,見喬繼恩、高惠鴻等人此時在景王趙湍面前都一臉的順從,心知在氣勢洶洶的大股虜兵面前,喬繼恩、高惠鴻對他、對鞏縣現有的守軍並沒有什麽信心,也便強抑住心裏的不甘,悶聲應承下來。

陳由貴越是順從,景王趙湍越是覺得解除他的統兵權是正確的。

在如此危急關頭,統將如此唯唯諾諾,如何寄以大任?

縣尉司雖說名義上掌握這座城池的防禦權,但縣兵平時主要就負責城內的治安,縣尉掌縣兵及獄監等事,縣尉朱勛乃是科舉出身,哪裏想過有朝一日要面對成千上萬的虜兵?

朱勛這時候站城頭聽著箭簇“砰砰啪啪”射盾牌垛墻上,腿肚子都打顫,巴不得將守城之任推出去,哪裏會不願意聽從景王趙湍的命令,將守禦之事交給聽上去就牛逼哄哄的人物主持?

交給整日就知道在城中吃喝玩樂的陳由貴負責,去抵抗那麽多的虜兵,喬繼恩、高惠鴻以及縣尉等諸多官員,事關身家性命,還真不放心呢。

這事在城頭便算確定下來了。

接下來的形勢發展,與徐懷所判斷的一樣。

縣尉司除了縣尉乃是朝廷正兒八經的命官外,此時出現在城墻之上的縣兵都將、節級等武吏,都主要是地方舉薦,即便有大姓子弟,在族中地位也不高;這點跟淮源,跟唐州相似。

景王趙湍他們沒有倉皇避到城下,縣兵武吏及士卒並沒有不受控制的慌亂下去,很快穩住心思,將隊型分散開,借用垛墻、木盾的遮擋,叫城下虜兵弓手便再難有收獲。

看到城頭無機可趁,三百多虜騎就停在三百步外的樹林旁按兵不動,等虜騎主力沿伊洛河兩岸往西南馳遠後,他們也往西南方向徐徐馳去。

這時候日頭才剛剛往西邊斜去,景王趙湍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氣,看向喬繼恩、陳由貴等人,問道:“是否可以將縣兵、守陵軍所有的武將、軍吏,都召集過來,商議防務交接之事?”

防務以及諸多兵馬指揮權的交接,並非簡單一兩句話就能交待清楚的,還涉及諸多可執行的細節。

最關鍵的一點,乃是將守陵軍及縣兵全體武將、軍吏都召集起來,將這道命令傳達下去;還要這諸多武將、軍吏都聽令行事,才有可能重新部署防務。

說實話,張辛對這點還是相當懷疑的。

大越立朝之初,對將臣防範極甚,禁軍駐藩地方嚴格照更戍法執行。

當時禁軍都駐在京畿,每隔兩到三年為一個周期,輪流到邊州及有需要的地方進行駐守。營指揮、都指揮使及都虞侯一級的武將,與麾下所統禦的士卒,也就兩到三年更換一遍。

這造成嚴重的“將不識兵、兵不識將”,軍隊戰鬥力下降的問題。

之後陸續改為“將兵法”,也就是讓一部分禁軍較為固定的駐紮在地方,家屬都可以隨軍,都指揮使、都虞侯一級的統兵將領相對保持穩定。

現在將朱由貴等人的統兵權解除了容易,將武將、軍吏召集起來傳達這一命令也容易,然而不要說直接指揮小隊級別的人馬了,守陵軍共編有二十都甲卒,徐懷能如臂使指的叫二十名在今天之前都不認識的都將,都能很好的聽他命令,率部英勇作戰。

這可能嗎?

帶兵之事真要這麽容易,當年朝中新舊兩派就不用為變法之事連腦漿都快打出來了。

張辛原本想著,守軍還繼續由陳由貴等人統領,畢竟下面的軍將、武吏只有陳由貴他們熟悉,由徐懷擬定具體的守城方略,指揮陳由貴等人去執行,而徐懷所部作為機動戰力,防備哪條防線出問題可以及時補上,再等到蔡州援軍趕來,鞏縣應該能勉強守住。

畢竟赤扈人南侵都是騎兵,張辛覺得城內守軍只要能穩住陣腳,城池並非那麽輕易就陷落的。

卻是徐懷在景王趙湍面前,堅持要對鞏縣防務進行徹底的整頓。

縣兵沒有指揮使,縣尉司編有都將五人分執四城治安、防禦以及牢獄守衛,守陵軍在陳由貴之下,則有正副營指揮使八人、都將二十人,而縣兵及守陵軍,節級、隊目、旗頭等中低層軍吏更是高達二百人左右。

城樓到底不是台殿,塞不下太多人,諸多武吏召集過來,都在城樓下的石街上立定聽候宣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