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籌劃

徐懷與周景、徐武磧、朱承鈞陪同陳子簫、蕭燕菡及張雄山走進關押秦之惠的西廂房。

秦之惠並不知道陳子簫、蕭燕菡二人在汴梁,甚至都不相識,還以為他們是徐懷身邊的人,沒有留意,但看到嶽父張雄山跨步走進來,秦之惠眼瞼也是猛然一斂,努力將布團從嘴裏吐出來,咧開血腫的嘴看向徐懷說道:

“我還是小看軍侯膽氣了。不過,這卻也最是省事,軍侯現在應該相信除我之外,再無他人與赤扈使者暗中勾結了吧?”

張雄山身材魁梧,闊面深目,有契丹人的相貌特征,卻不明顯,未滿六旬,但須發都已霜白,發髻紮著方巾,一襲青袍,行走在汴梁街巷間,不仔細辨別,也不會覺得他與本地人有多大的區別。

張雄山是地地道道的契丹人,母親卻是漢民。

不過,即便是雲朔漢民,對大越也沒有什麽認同感,畢竟雲朔燕薊等地為契丹占據將近兩百年,雲朔漢民早就習慣接受契丹的統治,精英份子也都效忠契丹王族謀求富貴。

進屋聽秦之惠如此說,張雄山震驚之余,也旋即在蕭燕菡跟前跪下,惶然訴道:“秦之惠暗通虜使之事,雄山卻不知情,請郡主明察!”

見蕭燕菡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徐懷對張雄山說道:“秦之惠失蹤後,你知道了還派人在城中尋找,我相信你並不知情;要不然不會是這般反應。”

“徐軍侯相信你,張雄山你起來說話。”蕭燕菡思維有些亂,但見徐懷對他們並無防備,便叫張雄山起來說道。

“郡主?”秦之惠疑惑的打量女扮男裝的蕭燕菡兩眼,瞬間想明白她是誰來,臉色一陣陣發白,畢竟蕭林石被貶西京期間,南朝境內的密諜網名義上是蕭燕菡負責的。

雖說徐懷表示對他的信任,但在蕭燕菡、陳子簫面前,張雄山不能一點都不做為自己洗清的事情,強抑住內心的震驚,神色復雜的盯住秦之惠,沉聲問道:“你為何要如此,這些年我可有虧待過你?”

“你是沒有虧待過我,但我也不過只是你刺探朝中情報的工具而已,”秦之惠知道結局已經不可能更改,心緒反倒平靜下來,掙紮著叫自己坐得舒服一些,面對張雄山也撕下虛偽的溫情,冷笑道,“而眼下的形勢還不夠明白嗎?我向赤扈人通風報信,我是貪圖富貴不假,但又何嘗不是給你們留一條活路?”

秦之惠身為大越士子,即便被張雄山拖下水,但心裏對契丹也不可能有什麽忠誠,更多是迫不得已——而這時契丹覆滅、河淮殘破,秦之惠利用身份之便,想要改換門庭,實在不叫人意外。

徐懷將張雄山請過來,也不是反復糾結這事的,而是找張雄山確認秦之惠交待的諸多細節,有無錯漏或秦之惠惡意誤導的地方。

時間很緊急,徐懷也不可能這時候叫周景派出人手逐一去驗證諸多細節。

……

……

待蕭燕菡、陳子簫他們見過秦之惠後,徐懷又請他們到斜對面的房間裏說話。

“什麽,你還要刺殺殿中侍禦使許浚?”蕭燕菡聽徐懷說出他的打算,驚問道,“你既然揪住秦之惠是通風報信之人,將他交給你處理,我們也無話可說,但為何還要冒險行刺殿中侍禦使許浚?”

“我之前有說過,有人暗中向赤扈人通風報信,致使宣武軍夜襲虜營覆滅,這事已在城中暗中流傳開來,這事對汴梁軍民士氣打擊之重,猶在滿朝文武卑躬屈膝乞和之上。我明天以宣武軍殘卒的名義,將秦之惠的屍首吊到南熏門頭,能了結這事嗎?汴梁軍民會相信小小的鴻臚寺禮賓院丞就是通風報信之人嗎?”徐懷輕嘆一口氣,說道,“我得多借幾顆頭顱啊!”

“滿朝文武皆卑躬屈膝乞和,你覺得這形勢還有可挽回的余地嗎?”蕭燕菡急問道。

“怎麽又繞回來了?”徐懷笑道,“要沒有余地,我來汴梁作甚?我請張雄山過來,原本就是想著請他傳信給你們,要你們相信形勢並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陳子簫坐一旁不吭聲,蕭燕菡滿心覺得徐懷嘴倔,雙手抱於胸前,說道:“你說,我們聽著。”

“請纓雲郡主、朱沆郎君過來,”徐懷跟站一旁的周景說道,讓他將纓雲郡主、朱沆郎君過來與蕭燕菡、陳子簫見面。

不要說蕭林石了,陳子簫這些人對形勢的認識都非常的清楚,要說服他們相信形勢猶有挽回的余地,徐懷就不能有太多的隱瞞,這時候只能將纓雲郡主及朱沆請出來跟他們見面。

“我隨景王守鞏縣之事,你們到汴梁後應該有聽說吧?”徐懷將纓雲郡主所遭遇的事情,跟蕭燕菡、陳子簫簡單說了一遍,說道,“我朝廟堂之上確實是腐朽不堪,也確實令人失望之極,我不否認,但你們也不要忘了,我朝廟堂之上並非沒有清醒之人,目前只是缺一人張揚意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