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狩獵

劫後余生的六七十名村民都退到位於寨子正中方位的大院子裏,那棟院子墻高且厚、建築堅固,之前縱火就沒能引起大火,赤扈人短時間沒能清楚寨子裏其他地方有沒有藏人,當然不可能強攻那棟院子。

除了十數人占據四周的屋頂房脊,用精準得令人心顫的箭術,壓制院中村民或藏身其中的刺客反沖出來,剩下的人馬分成數組,先從外圍搜索起來。

兩組騎兵在主街上來往逡巡,也是預備哪裏遭遇敵人可以快速馳援過去,卻沒有料到威脅就藏在緊挨著主街的一棟木樓房檐上。

徐懷走到房檐側面,還有些微的響動,仿佛狸貓踩瓦而行,一名虜兵還奇怪怎麽會有小動物沒有被他們驚跑,還湊近過來,擡頭便看到徐懷那張殺氣遍布的臉——數名虜兵皆持弓警戒巡視,這名虜兵看到徐懷暴斬過來,下意識揮弓抽打徐懷的膝部,身子借勢側倒躲避淩厲之極的刀鋒。

這樣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可惜他遇到的是徐懷。

徐懷全身筋骨屈張,體內似作雷鳴微響,叫身形陡然間在半空中滯停住數瞬,長臂如猿探伸,長刀化斬為切,恰到好處的切中那虜兵的喉部。看著那名虜兵驚容凝固在臉上,繼而徐懷手握刀柄,使刀鋒順著身形的下墜,從這名虜兵左頸至肩、腋劃落而下,鋒銳的刀刃還在其跨下的戰馬側腹拉開一道血口子。

與戰陣之中講究威猛的劈山刀勢不同,徐懷此時用刀輕靈簡約,盡可能節儉用每一滴體力。在戰陣之中,力歇可以將鋒線交給左右先頂住,還有喘氣的機會,現在他在寨中遊鬥,從頭到尾都要靠自己撐到最後。

照著之前的計劃,徐懷先出手只需要將虜兵注意力吸引過來,方便燕小乙、周永等人能潛出寨外就可以了,但現在還需要將進入寨子裏的這些虜兵坐騎擊傷或擊斃予以解決,防止到最後會有虜兵縱馬突圍。

徐懷也不戀戰,刀鋒橫切,往身前那匹戰馬右後腿脛部拉開一道血口,便挫步貼近墻壁,兩支利箭緊貼著側腋疾射而過,擊在鋪地石上鏗然有聲;徐懷橫肘反撩,電光石火間將照臉射來的一支利箭擊落,身椎旋擰,湧生的勁力帶動整個身軀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轉往拐角外的窄巷裏,避開更為密集的箭矢。

殘寨居住著百余戶人家,面對東面的官道僅有一座寨門,規模很小,東西向的這條鋪石窄銜通長僅兩百二十余步。

此時有十數虜兵持弓站在寨中大院四周的屋頂、院墻之上,倘若沒有屋舍、院墻遮擋,寨子任何一個角落都在他們的射程之內。

這也是徐懷與蕭燕菡在寨中獵殺這些虜兵最難的地方,必須一擊便走。

他們倘若在沒有遮擋的街巷間被三五虜兵纏住,很可能兩三個呼吸之間,就有十數利箭精準射來,徐懷也不敢說能及時避開?

周永、史琥、燕小乙他們也想在寨中參與獵殺,徐懷不許,便是他們在襲殺這些精銳虜兵時,還無法一上手就形成進退自如的碾壓性優勢;而搜尋蕭燕菡的虜兵與沿街逡巡的虜騎,又都主要保證自己都在其箭手視野可見的範圍內活動。

不過遇襲的這組虜騎,很顯然還沒有體會到徐懷的強悍,認為一個照面就被殺一人、傷兩馬,是猝不及防間遇到偷襲所致。

剩下四人惱怒之極,縱馬便拐過拐角,往兩堵土墻間的窄巷殺來。

居首之人便是第二匹戰馬被割傷之人,盛怒之下,最先棄馬提刀追出,其他三人要繞開兩匹受傷驚嘶的戰馬,即便策馬趕上,卻是要落後一些。

居首之人以為襲擊者必然快步往側面的巷子深處疾逃,卻不想他剛轉過身,還沒有等看清窄巷裏的情形,橫斬過來的刀鋒,化作一道冰冷到極點的孤形刀光從他眼前劃過。

他手裏的彎刀才拔出一半,難以置信的犀皮甲竟沒能給他半點庇護,隱約聽到利刃劃過胸骨的哧啦聲,就見襲擊者微蹲著身子已在他身前,還在極瞬間變化橫斬跨步,身軀像猛獸一般撲沖過來;隨著身形的急速拉近,手肘橫貼刀脊,抵住他的胸腔抵撞過來,叫他身不由己的往後倒退,與第一匹從巷口馳入的戰馬撞在一起。

前後兩股巨力相加,虜兵就聽到自己胸骨被刀鋒切斷的細微聲音,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襲擊者疾步退避,下一刻貼近土墻,長臂一伸,搭上墻頭身子便翻滾進南側被大火燒殘的院中,兩支疾射過來的利箭,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看著同伴跌坐地上,胸部近乎完全被破開,另三名虜兵才意識到襲擊者身手比他們想象的強悍得多,旋即猛拽韁繩拉住胯下戰馬,不敢真鉆入弓手沒有視野的窄巷追殺。

徐懷並未遁遠,背依土墻靜靜的掏出一方汗巾,將刀身血跡拭幹,以防止血液滴落到地上留下蛛絲馬跡,靜聽巷道外除馬匹撲鼻喘息,還有磚瓦碎落的細微響聲,應是寨中有弓手飛檐走壁趕來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