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俘卒

“……天雄軍兩千四百名俘虜皆在此地,燕菡從絳州歸來,我便在這時獨設營地,使之開鑿山道,以通河濱灘地……”

從柏林峁會過面,宿了一夜,蕭林石次日一早便與徐懷從柏林峁北行,眾人勒馬停在一座東西向的長塬之上,蕭林石指向下方的山谷,給徐懷看內中的情形。

長塬下的山谷也極為狹長,從東面的眾多峁丘間延伸過來,其間錯落有致的紮下兩三百頂帳篷;兩千多名俘虜這時候正以小隊為單位,在山谷、半山谷開鑿道路往西延伸。

四周的峁塬上駐紮著看押的契丹武卒。

徐懷他們勒馬停在高處,可以將左右盡收眼底。

狹長山谷的西端,隔著一道低嶺就是黃河東岸了,而在下遊約兩裏許的對岸,有一條溪澗從西岸的群山之間蜿蜒而出,匯入黃河之中,兩三裏寬的溪口較為開闊。

此地大約是黃河這一流段最適宜開僻新渡口的地點。

蕭林石將兩千多天雄軍俘虜集中於此充當築路勞役,至少可以對內部聲稱是為緊急時撤入西岸做準備;他們得預備著形勢緊迫時顧氏卻不打開偏頭砦通道放他們往南遷移。

“燕菡郡主歸來之前,蕭帥就下令給天雄軍俘虜恢復正常夥食,燕菡郡主回來後,除了將一些瘦弱不堪的牲口宰殺補充肉食外,還解除武吏與兵卒隔離,以都隊為單位在此勞作——現在發還兵甲,基本上就能上陣了。”陳子簫介紹俘虜營的情況。

契丹殘族十萬余眾龜縮西山這麽小的區域,普通族眾都過得極為艱苦,之前對待侵入雲朔的俘虜肯定不可能會有什麽善待,給點糟糠之食,驅使之勞役,不在兩三年虐待死,就已經算是相當客氣的了。

然而陳子簫、蕭燕菡返歸西山之後,蕭林石就下令善待這些俘虜,其實就是要休養他們的身體;解除軍將、武吏與普通俘卒的隔離,差不多就恢復正常的編制了。

而這些又都是老卒老將,身體恢復過來,再將兵械鎧甲發放下去,當然可以直接拉上戰場。

“雖說景王、鄭懷忠或許都得入天下英雄之列,你們所謀擁立之事也能成,形勢未嘗沒有轉機,但契丹就剩這麽點丁口,而族中怨恨南朝兩次征伐乃落井下石者猶多,我這時候沒有辦法使族人參戰,只能將天雄軍這些將卒還你……”蕭林石有些落寞的說道。

徐懷卻是能理解蕭林石此時的落寞。

蕭林石天縱其才,但生不逢時。

這二三十年來正逢契丹窮途末路,赤扈人又如旭日般崛起,蕭林石再大的能耐,在重重掣肘之下,也難挽契丹之將傾。

而此時他要守護契丹最後這點殘族,諸事唯小翼不夠,所有的算謀、手腕以及畢生所學都只能消磨於這荒山禿嶺之間,還要強行將心裏所有的不甘以及雄心壯志摁住,怎麽可能不郁郁寡歡?

徐懷沉吟片晌,說道:

“朝中君臣昏聵,不識唇亡齒寒之危,朝三暮四,兩次相伐害契丹甚多,然而此時諸多秘辛不能悉數道出,蕭帥麾下諸將對大越朝堂不信任,這是必然的。不過,我相信他們大多數人心裏其實很清楚,大越若滅,黨項降服,契丹西向是沒有出路的。是否可以,契丹不出兵卒,但使武將統領這些兵馬東擊太原?”

此時能為大越征戰的精銳兵馬,還是太少了。

徐懷還是想著盡可能去彌合兩次北征伐燕所造成的割裂,使契丹殘部能真正為守關陜而戰,而不是將來單單從關陜劃出一塊區域給他們棲身。

而蕭林石倘若派出契丹武將統領天雄軍俘卒參與對太原的突襲,這要比他將兩千多天雄軍俘卒帶回府州城,對顧氏的促進會更大。

顧氏為何猶豫、曖昧,說白了不就是看到在赤扈人的強大攻勢,大越有亡國滅族之危,而顧氏根基於這片土地數百年,大部分族人倘若不願意南遷(南遷也未必看到期待),顧繼遷能棄之而去?

然而河東失陷,朝野一片混亂,西軍怯敵畏戰,赤扈人進河淮如入無人之地,他們就這點人馬卻獨守關陜的突出部,能經得起幾番折騰?

他們實際跟蕭林石一樣,為存宗族不得不小翼行事。

契丹這次倘若遣武將領軍參戰,顧氏看到與契丹殘族真正聯合起來的可能,看到顧氏與契丹殘族放棄府州、退守黃河西岸能夠相互倚持,或者共同將府州作為關陜蕃屏進行守禦,當然會少去很多的顧忌。

“大哥,撒魯合、石海他們有太多的顧忌,我願為將!”蕭燕菡說道。

“蕭帥,我願助郡主統兵!”陳子簫說道。

徐懷有句話說得沒錯,大越既滅、黨項降服,他們率領殘族往西走,要走多遠才能脫離赤扈人的勢力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