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誤會

“臣集賢殿直學士、京西南路經略安撫使顧蕃恭迎殿下移駐襄陽……”

景王趙湍在周鶴、錢擇瑞及京西南路轉運使陳泰等人的陪同下,從巨舶登上碼頭,顧蕃揭起袍襟,撲通跪地,高聲唱喝著行跪拜大禮。

顧蕃這一舉動,叫站在碼頭前以及還沒有下船登上碼頭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說定的諸多事,可沒有這一節啊。

鄭屠跟隨在許蔚身後下船,看到這一幕也是瞪圓眼睛,心想:這廝也他媽太不要臉了吧?在碼頭前直接行君臣大禮,他這是要把之前在景王跟前丟的棋子,一把贏回去啊!

顧蕃身後高純年、朱沆、王番等人以及京西南路、襄陽近百名到碼頭迎接景王的將吏,這時候當然也不能直杵杵站在顧蕃的身後不動,很快也都回過神,一並跪在碼頭前行跪拜大禮。

雖說這麽多人倉促的行跪拜大禮,很有些參差不齊,但氣勢也是震憾。

景王趙湍他也有些發愣。

雖說進入襄陽開衙設府,就是為登基而來,但之前誰都沒有想到顧蕃會將這一動機,赤裸裸的直接展示在人群之前。

他能抱怨顧蕃這麽做搞得他措手不及嗎?

顧蕃還有什麽舉動,能比眼前更為堅定的劃清與魯王一系的界限,更為堅決的表達對他趙湍的支持與擁戴?

“顧經略與諸位郎君,快快請起!”景王趙湍左右顧盼片晌,才走上前將顧蕃從石階前攙扶起來,執住顧蕃的手,說道,“帝京淪陷,父皇與朝堂百官、百萬軍民皆淪為胡虜階下之囚,河淮糜爛、社稷傾覆,還請顧經略竭力助我重整河山、驅除胡虜,就不必拘泥這些虛禮了!”

“顧蕃必當竭力助殿下重整大越河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顧蕃振聲說道。

周鶴與對面站起來的高純年對望一眼,兩人心裏皆嘆:執政的位子又少了一個。

魏成隆站在遠處看到這一幕,越發斷定心中的猜測,景王到襄陽就是為登基稱帝而來。

景王及顧蕃等人之中,魏成隆還認得那個長相黑瘦、其貌不揚的鄭屠。

他沒想到山野小鎮一個潑皮屠戶,以往給他魏成隆提鞋都不配的家夥,竟然站在一群他這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當中談笑風生?

魏成隆心裏酸溜溜,甭提是啥滋味。

不過,等到龐大的車馬隊簇擁著景王一行人往襄陽城北城門而去,魏成隆也沒有直接灰溜溜走開。

他強拽著獨子魏疆跟在車馬隊之後,時不時跟撇頭看過來的史珣揚手打個招呼。

魏疆很有些不情不願,卻拗不過他老子。

不過,這時候負責側翼護衛的甲卒,不僅不再驅趕魏成隆、魏疆父子,甚至領隊的指揮使蔣豐在後面押陣沒有事做,還湊過來跟魏成隆套近乎:

“史郎君看上去很是年輕啊,卻不知道在哪個衙門口公幹啊?”

“蔣軍侯問我這外甥啊,他這些年都沒能考上功名,汴梁未陷之前也就在戶部糊口飯吃,卻是去年看著形勢不妙,就跟著他爹,也就是我的妻兄,投奔楚山徐軍侯帳前任事——我妻兄史軫在楚山擔任縣丞,我父子二子則跑到襄陽來先落腳,”魏成隆說道,“小老兒沒有能力做別的營生,到襄陽後在城東鐵葉子巷經營一家客棧,也兼營飯食,蔣軍侯有空兒,領著兄弟們過來喝兩杯!”

“啊,原來魏大官人竟然是史縣丞的妹夫,失敬失敬!”

指揮使蔣豐之前看史珣年輕不大,所穿也是便袍,在一大群人裏也不甚顯眼,還以為襄陽城裏哪位郎君身邊的親近僚屬,卻不想竟然是楚山的人,連帶著對魏成隆態度也越發恭敬起來,甚至還直接下馬,牽著馬與魏成隆並行。

魏成隆這時候既感到受寵若驚,又很有些摸不著頭腦,感覺蔣豐是不是對他的身份有所誤解?

魏成隆在汴梁是個人精,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但他一家遷到襄陽後卻混得落魄,很多內情都還不清楚。

像蔣豐這類營指揮一級的軍將,在都部署司雖然談不上地位顯赫,卻也是中堅力量,所能了解的細情,遠非魏成隆能及的。

襄陽這邊,不管以往士臣軍將有多麽瞧不起桐柏山眾人,但至少誰都不敢忽視桐柏山的存在。

桐柏山一直以來都是京西南路的一部分,赤扈人南侵之後才從京西南路歸出去。

當年的桐柏山匪亂攪得京西南路大亂。

監司也被搞極其狼狽、難堪。

當年不僅唐州的駐泊禁軍近乎全滅,都部署司後續從隨、郢等地調集上萬兵馬,圍剿匪軍,但損兵折將無數,也沒能拿匪兵如何,最終卻是靠桐柏山鄉兵平定匪亂。

這事說起來,像蔣豐這些都部署司的大小軍將,一個個也都是臉上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