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國公爺

淮水進入二月中旬才剛剛解凍,天氣還很寒冷。

在桐柏山岫溪礦洞裏,趙翼正費勁將裝滿礦石的小車,沿著木軌往礦洞外拖拽,麻繩深深勒住頸脖間賁起的筋肉裏;半身赤膊的他,汗珠子從賁起的筋肉上滾落。

“咱們的國公爺現在越來越能吃苦耐勞了啊,腦子也不糊塗了,現在都一大早就知道下礦洞掙工錢,這是真準備攢錢正式將王家寡婦娶回家暖被窩啊?我看你也不要費這個力氣,你賺的錢還沒有王家寡婦多,還不如留些力氣,夜裏多夯幾下,叫王家寡婦爽上天實在!”

看著趙翼拉著小車手腳並用爬出礦洞,正蹲在礦場草棚前吃早食的礦工們紛紛拿他打趣,還有人肆無忌憚的拿眼往站食擔子旁的王寡婦身上亂瞅。

雖說襖裳破舊,還打著好幾個補丁,穿身上也顯得臃腫,但為了方便將盛滿饃饃、麥餅及稀粥的食擔子,挑到礦場上售賣,王寡婦拿根草繩束緊腰間,將鼓漲的胸脯高高撐起來。

再看王寡婦那張稍微有些黑,卻算得上標致端正的臉,身量也是高挺,好些精壯漢子看在眼底直咽口水,但奈何王寡婦性子潑辣,除了對腦子有些糊塗,動不動就自稱國公爺的趙翼情有獨鐘外,其他人敢上前調戲,一瓢冷水潑臉上都是輕的。

趙翼將礦石拖到料堆旁卸下,從管事手裏拿過兩支計數的竹籌子,走到食擔子前坐下來,掐了一把王寡婦豐挺的屁股,算是對諸多工友打趣的回應。

“你這狗爪子拿開!”王寡婦將趙翼的臟手打開,俄而又拿銅盆打來水,叫趙翼將手臉洗幹,催促他將襖裳穿好,這才將兩張麥餅夾了一只荷包蛋,拿荷葉遞給他。

“看來夜裏沒有少夯啊,啥時候將王寡婦娶回家當國公夫人啊?”十數礦工起哄道。

趙翼現在不再提自己是大越武威公這事,但禁不住別人拿這事譏笑他,他只能沉默以對。

有時候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錯亂了,或許就是別人說的他得了失心瘋,臆想自己是大越公侯,只是為強人所擄,才流落到桐柏山這旮旯之地只能在礦場裏賣苦力為生。

初到礦場時,他為此沒有少吃苦頭,幾次逃跑都被捉回來,管事拿出契書說他賣身三年給礦場當苦力,錢財不知道被他糟蹋到哪個妓寨裏,此時休想賴帳逃跑——前幾個月倒有一半時間被關在黑牢裏,直到年後聽到礦場有人議論汴梁被赤扈人攻陷,皇帝、數以各計的王公大臣、皇子皇孫沒有一人逃出來,都淪為赤扈人的階下囚,他才打消逃跑的念頭。

就當一場幻夢破碎,他這才老老實實的在礦場做工,還跟礦場旁經營食鋪的王寡婦勾搭上,夜裏摟著豐腴、光滑似綢緞的胴體美美的睡上一覺,也不用去想自己是不是還有嬌妻美妾落入胡虜手裏受糟踐,不用去想兒女已為胡馬踐踏成塵土……

趙翼猛的拍了拍腦袋,似要將這些胡思亂想從腦海裏拍去,三口並用兩口,將麥餅咽入腹中,就將身上所穿的襖裳脫去,準備再下礦井。

“嗒嗒嗒”數匹快馬往礦場這邊馳來。

這座礦場位於桐柏山深處,去年才新開辟,規模不大,也沒有建煉爐,緊挨著一條溪溝,下遊築石堰將水位擡高後能夠勉強通航,開挖的礦料,都用小型礦船運往十數裏外的十八裏塢鐵場冶煉。

這邊所用礦工,主要都從流民中招募,除了幾名管事、匠師管理,平時也沒有什麽外人過來,這時候看到有快馬馳來,為首之人還穿著官袍,眾人都看熱鬧的站起來。

趙翼也張望過去,待看清楚來人的臉面,頓時間恍惚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住。

“你怎麽了,是不是身子哪裏不舒服?”王寡婦關切的問道。

她攙扶趙翼坐一旁的石墩子歇息,又幫他將襖裳披上,以免著了風寒。

待看來人徑直往這邊走過來,王寡婦也是困惑不已,卻見趙翼手腳都顫抖起來,指著來人顫聲問:“一切都是真的,我沒有得失心瘋,汴梁真失陷了?”

“是的,一切都是真的。舅舅,你隨我去見節帥,一切我在路上跟你詳說。”朱芝說道。

“整個壽隆郡王府都沒有一人逃出來嗎,你外爺爺、阿桂、阿曜他們,都沒有一個人逃出來嗎?”趙翼顫巍巍問道。

“汴梁陷落太突然,我們所有的部署幾乎都沒能發揮作用,只有我娘親、我姐城陷時住在外城,僥幸翻城逃出來!”朱芝說道。

礦場管事這時候走過來,朱芝將一封令函遞給他,說道:“我奉令過來接我舅舅走!”

管事看過令函,朝趙翼拱手說道:“國公爺,這段日子真對不住,唐某也是奉令行事,還請國公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