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飲宴

洛陽城河洛都總管府第三進大堂的院子裏燈火通明,屋檐下、遊廊側都掛滿紅映映的燈籠,將迷朦的夜色驅褪。

年輕貌美、身穿羅衣的侍女拿盤托著美酒佳肴,像蜂蝶一般,快速穿梭在廳堂、遊廊之中。

諾大的廳堂以及兩側的廂廳裏,上百名胡將漢吏混坐一堂,桌案上杯盤狼藉、觥籌交錯,有劃拳呼喝鬥酒的,有拿羽箭擲銀壺取樂的,還有幾名胡將把衣袍脫下來纏在腰間,跑到院子裏摔角為樂,喧鬧一片。

好些胡將喝得面紅耳赤,醉醺醺敞胸露懷,將年輕美貌的侍女像抓小兔子似的抱在大腿上調戲。

當然,今日鎮南宗王兀魯烈在場,即便是性情粗魯的胡將也多少有所收斂,沒有膽大妄為直接將侍女們薄透的衣裙扒下來玩弄。

不過,這種場景他們卻是經歷過不少。

最為他們所津津樂道的,就是當年有一部分將吏足夠“幸運”,押送越廷宗室子弟及女眷前往漠北,一路北上,逢大邑停歇下來休整,越廷皇妃公主陪宴的情形真是令人難忘。

酒到酣處,有一名當年參加押送的胡將,忍不住大聲炫耀起來:

“南朝公主、郡主還真是嬌嫩得很啊,這手摸上去就像觸摸天下最柔軟的絲綢,皮膚白得就跟馬奶凝成一般,看上禁不住想嘬上幾口……”

諸多胡將也熱衷此事,興致大起,鬧著叫那人說得越詳細越好。

曹師雄、孟儉、孟平等人祖輩都是雲朔漢民,對大越沒有什麽認同感,就短時間投附越廷,此時聽到這些也沒有什麽觸動,還附和諸多胡將飲酒笑鬧。

嶽海樓、仲長卿等人卻多多少少有些難堪。

嶽海樓朝鎮南王兀魯烈拱手道:“末將得殿下相召,趕來洛陽甚急,此時有感疲累,不能陪殿下痛飲,還請殿下見諒……”

有人察覺到嶽海樓此時想要離開的真正原因,眉頭微蹙,有所不悅,兀魯烈卻不以為忤,笑道:

“我也不喜多飲。”

兀魯烈接著又與身邊幾名將帥級人物說道:

“諸府將吏難得相聚一堂,這酒怕是通宵達旦都未必能停,我們也不要擾了他們的興致,換個地方說話……”

赤扈自上而下絕大多數將領都喜飲酒;新即位的大汗闊撒,有時候飲宴甚至連續好幾天都不罷休,通宵達旦更是慣常之事。

兀魯烈他卻不怎麽喜歡痛飲,也經常會勸大哥注意節制,但今天這個比較難得的場合也不想掃了諸將吏的興致。

留諸將吏繼續在堂上痛飲,他與木赤、蒙圖烈、烏格、嶽海樓、曹師雄、蕭雲慶、仲長卿、孟儉、孟平等大將級人物移往花廳議事。

西遊園花廳坐下,堂中除了隨嶽海樓而來的仲長卿以及孟儉、孟平等資歷稍弱,其他人都是鎮南宗王府一系舉足輕重的人物;烏格作為靜憚宗王庫思古麾下的萬戶級大將,乃是過來商議接管關中防務的全權代表。

嶽海樓這時候也不再拿著端著,徑直向兀魯烈獻言道:

“進攻京襄的時機不宜再拖延,即便不能速勝,也不能再給其時機助漲氣焰了……”

“不是早就在盤算等入秋後伊、汝等水勢不那麽兇了,就集結兵馬進攻汝蔡嘛,此時怎麽還費這些口舌?”

關中兵馬副都元帥烏格,乃是與鎮南宗王兀魯烈幼年一起長大的玩伴,這些年南征北戰,與鎮南宗王府一系的其他將帥也是聚少離多,今時難得聚首於河洛,還沒等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場酒,就因為嶽海樓不喜歡聽越廷妃嬪公主的艷事,大家不得不陪著走出來,心裏多少有些不痛快。

再者說了,對於進攻京襄之事,大家在往來的文函裏都不知道討論多少次了,王廷這次也特別明確要求他們將攻伐殘越的戰略重心放到中路來。

沒讓大家好好痛飲一番,嶽海樓又如此迫不及待的提及此事,換了誰都會心煩。

“……”嶽海樓雖得兀魯烈器重出任京西兵馬都總管,名義上將職比烏格要高,但自知他非赤扈嫡系,無法跟烏格爭口舌之便,尷尬的坐在一旁。

曹師雄這時候卻不敢打馬虎眼,朝兀魯烈說道:

“照以往盤算,或許還是不足;也不能指望畢功於一役……”

老汗王駕崩,新的汗位繼承是發生了一些波折,但赤扈總體上還是平穩過渡的。

而這些年赤扈不僅橫掃西域諸國(族),還將昔日最為強大的兩個對手契丹、黨項徹底征服,兵鋒可以說是臻至巔峰。

這也就難免會使得相當一部分赤扈將臣難免滋生睥睨天下、惜無敵手的傲慢。

即便去年秋冬對東西秦嶺發起的攻勢,並沒能最終捅破秦嶺防線殺入川蜀,甚至還損兵折將不少,但這並不能挫擊赤扈君臣的樂觀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