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神玉山

十月上旬,神玉山麓峽谷之中,氣候要相對溫潤些,但半山腰往上則已大雪紛飛——晴冷蒼穹之下,神玉山巔的冰川光芒閃耀,世人謂之“神玉”,真是名符其實。

王舉、史琥率援師主力以及史珣率領留守善巨郡的人馬也相繼抵達神玉山,與駐紮於此的契丹先遣殘兵會合。

照著原計劃,王舉、史琥等人率武裝商團在接應到契丹先遣人馬之後,就應該立即踏上返程,準備參加京襄抵禦赤扈人中路進攻的戰事,但從來都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從泌陽組建武裝商團出發時,雖說已經預料到契丹族眾從洮源南下會極其艱巨,但也沒有想到傷亡會如此慘重。

契丹南遷族眾有逾一半人永遠倒在途中,而護衛兵馬在經過一個月休整之後,減員猶高達六成,此時恢復戰鬥力的尚不足一千五百人眾。

倘若不是寸草不生的高寒荒原,倘若不是舉目皆敵,分散逃亡絕無僥幸之理,南下的契丹族眾說不定在南下途中早已分崩離析了。

即便在神玉山麓峽谷之中休整一個月,在舉目皆敵的朵甘思地區,契丹南遷族眾也根本談不上具備自保之力,更不要說接應更多的契丹族眾從洮源南下了。

而這才是契丹先遣兵馬以及武裝商團最為核心的任務。

契丹殘部需要生存下去,目前看來也只有在朵甘思南部甚至大理國西部尋找空間。

京襄則需要有一支精銳戰力封堵住赤扈人經吐蕃高地南下的通道,無需擔憂大越的西南部大後方有朝一日會被外敵襲入。

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戰馬。

天水陷落之後,大越已經徹底喪失從西北邊疆交易獲得戰馬的可能,大越西南設於靜江府及邕州,與大理國商隊進行鹽鐵馬布等商貨貿易的榷場,則將成為大越所需戰馬的唯一外部來源。

除了靜江府及邕州的榷場,目前主要為朝廷控制之外,大理國用於交易的馬匹,實際上也主要來源於朵甘思地區。

牧養戰馬,需要大片的草甸、草場,京襄人口眾多,地勢最為肥沃、開闊的南陽盆地及荊北平原,發展糧棉種植還略有不足。

京襄目前依托桐柏山、伏牛山等山地草甸以及馬場飼養,雖說每年也能新育三四千匹馬駒,卻遠遠滿足不了畜力上的需求與作戰的消耗。

以往契丹殘部據守秦州,鑄鋒堂雖說艱難,但維持秦州經漢中往楚山的商道,每年多少能填補兩千匹優良戰馬。

現在這條線斷了,制司必須考慮換購馬匹新的途徑。

要不然的話,京襄有朝一日有實力組織反攻,或許可以攻取近在咫尺、山川起復利於步甲大規模作戰的河洛地區,但沒有足夠規模的騎兵部隊掩護側翼,又要如何在地闊千裏的關中、河淮平原,與機動性極強的赤扈騎兵決一生死?

問題在於,就算不考慮以布曲寺為首的教派及吐蕃部族在朵甘思中北部地區的勢力,通天河中上遊高寒地區,對普通族眾以及大規模的牧群轉移依舊是極其嚴峻的考驗。

還有一點就是吐蕃分裂成大小數十股勢力已經有一兩百年了,迄今尚沒有一派勢力能再次統治整個吐蕃高地,但契丹殘部強勢插入朵甘思地區,會不會誘發難以想象的變化?

這是誰都難以預料的事情。

吐蕃諸部雖然四分五裂有一兩百年了,但之前經歷吐蕃王朝長逾兩百多年的統治,文化、宗教信仰高度趨同。

現在他們相互間是快要打出腦漿來,但一旦有外部勢力強勢介入,很難說不會促進吐蕃諸部的再次融合。

契丹殘部相對分裂的任何一股吐蕃勢力,都不算弱小,甚至還有余力進行壓制,但相比較整個吐蕃高地之上棲息的部落,又是絕對弱小的。

“你們說蕭郡王能否說服其余的部落首領南遷?”

王舉站在高崖之上,眺望遠處的雪山,看到張雄山、史珣、孫延觀等人從後坡走過來,徐徐問道。

王舉本身不擅謀劃,主要還是這次南下援應,需要有人坐鎮,他才親自出馬;這主要也是王舉平時在制司也不大插手繁忙的軍政事務能脫開身;而在南行途中,絕大多數的商團事務,都是史珣出面處置。

張雄山說服蕭燕菡率領先行南下的族眾駐留於神玉山,以待其他契丹族眾南下,王舉卻沒有太多的信心。

“這條道付出這麽大的犧牲走通了,相信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張雄山他不擔心能否說服蕭林石及其他契丹首領,他更擔心時間上能不能來得及。

這時候有一隊騎兵從北面的壩原徐徐往南而行,看著像是他們之前派出去的偵察騎兵。

孫延觀說道:“也不清楚布曲寺這段時間又在搞什麽幺蛾子……不對,人數好像比我們派出去的單股斥候要多!可能有什麽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