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鐵橋

從鄭氏父子率神武軍南撤,箕山兩翼地域便都淪陷於敵手,但雙方於箕山兩翼的戰事以及大規模的對峙都發生於秋冬季;每年春後入汛,作戰及對峙規模就迅速縮減,甚至脫離直接的接觸。

這主要是由伏牛山、桐柏山以及包括箕山在內的嵩山山脈,每年雨季暴雨頻仍,致滍、澧、汝、潁、伊、洛諸水在入汛之後便磅礴肆意,常致道路津梁堰堤河渠損毀,人畜難行。

倘若營地擇址不善,遭山洪侵灌,損失更為恐怖。

不過,凡事都沒有絕對。

赤扈人去年秋後在中路集結三十萬兵馬,從箕山兩翼進逼汝、蔡之地,持續已經有五個月了,到這時非但沒有一點撤出的跡象,甚至還不斷在驅使民夫在箕山兩翼進一步修繕道路、津橋,挑選地勢高險處修建一座座堅固的寨壘,大有長期高強度對峙下去的架勢。

而赤扈人諸多作為也並非虛張聲勢。

軍情司目前還不清楚赤扈高層是如何決策的,此時集結於汝蔡正面的敵軍,依舊以鎮南宗王府麾下諸部兵馬為主,看不到有更多兵馬集結調動的跡象,但敵軍用於汝蔡戰場之上消耗的糧秣等物資,已經不再局限鎮南宗王府轄下的雲朔、河東、河洛、京西等地。

除開關中、燕薊等地,甚至遠及渤海,都有包括牛羊牲口以及布匹、皮革、鐵料等物資,正源源不斷的往鄭許等地運輸過來。

在赤扈人內部所通傳的書函裏,近期也多次提及半數征賦皆受太原調用。

這些都說明了,京襄有意裝窮、哭窮,對赤扈人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廣成澤及馬澗河沿岸的軍事對峙,很可能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然而地形上的限制,並不僅僅是針對赤扈人,京襄同樣受到入汛後河流水勢暴漲的困擾。

特別是汝州盆地之內,北滍水(汝水)兩側發源於箕山、伏牛山的一條條支流溪河在入汛後水勢又大又急,也常常沖毀道路橋梁,將汝州盆地內部也切割得極其厲害。

比如說眾人眼前的馬澗河,枯水季河道裏可能僅有三四丈寬的淺水,騎馬就能直接涉水渡河,不需要渡船、橋梁,但入汛後山裏一場暴雨,攜山洪而下,河道寬逾數十丈,水勢如萬馬奔騰,人畜在這時候想往來左右兩岸,就變得極其危險而困難。

這時候敵軍沒有撤退,反而趁這邊東岸增援不便之及,大肆圍攻廣成等寨,制司要如何應對?

馬澗河往東屬於汝州腹地,道路、橋梁被洪水沖毀,修繕道路、搭設浮橋也快,卻是不用擔憂太多。

王舉南下將近一年之久,這次歸來,匆忙找尋徐懷商議契丹殘部安置之事,對制司所擬定諸多策略還不甚了解,卻是想知道制司如何解決馬澗河入汛之後兩岸交通之事。

“這些橋墩還是建得極為結實,洪水沖不垮,敵軍之前奪橋,也只能將上面的木梁、橋板縱火燒毀,卻沒能奈何得了橋墩,”史軫說道,“雲陽那邊年前就已經著手澆鑄拱梁,即將陸續運來廣成安裝鐵橋。安裝可能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到時候馬澗河東岸將是承接敵軍攻勢最猛烈的時候,使君此來廣成,主要是看下一階段防禦作戰的籌備情況……”

“鐵鑄拱梁?”王舉有些意外的問道,“三組橋墩,每兩跨之間寬逾六丈,直接架設鑄鐵拱梁,而不是建鐵索橋?”

當世早就掌握較為成熟的鐵索橋技術,三四百年前吐蕃王朝就曾在瀘水之上架設鐵索橋,世人稱之為神川鐵橋,溝通瀘水南北兩岸,而此時召陵城西也架設一座長達三十丈的鐵索橋,橫跨在改道過後的汝水之上,連接左右兩岸。

不過,平闊地區要造鐵索橋,需要兩端建造堅固高聳的巨形橋墩,難度要更大一些,唯有如此才能將長達三四十丈的十數條巨如手臂的鐵索穩穩的拉在河面之上。

除此之外,鐵索橋受到的限制還是很大,最為關鍵的還是承載規模有限。

倘若同時有數輛重載馬車行上橋面,不僅長三四十丈的鐵索會深深蕩下去,對兩側的橋墩堅固程度,也是嚴峻的考驗。

不過,楚山也早就嘗試架設真正意義上的鐵橋,就是用鑄鐵件取代木料鑄制平直橋梁或肋拱梁,但受限於鑄造工藝以及鐵料產量,所造鐵橋的跨度通常都極為有限——桐柏山裏除了跨度較窄的險澗、裂谷外,還通常在堰堤、陂塘下方、水流較緩的河道裏砌築多座堅固橋墩,建造短跨度鐵橋。

即便如此,每座鐵橋的用料量也高達數萬斤甚至十數萬斤,也只有楚山在冶煉、大構件鑄鍛技術突破之後,才得以如此奢侈——同時也主要因為楚山前期大量的水力器械都必須修建在地形陡峭的溪澗兩岸,需要大量的橋梁將水力工房與外界的通道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