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報捷

將天下勤王兵馬交由桀驁不馴的靖勝侯徐懷節制之後,紹隆帝內心再沮喪、再擔憂,也是強作精神,每日召集群臣,議決朝政。

甚至為了使自己勤勉朝政的形象更深入人心,紹隆帝將每天召見朝臣的地點,從垂拱殿改到地方更寬敞的文德殿,動不動就將諸部院司的主要官員都召集過來參與朝議。

群臣每天趕到文德殿參加朝議,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及時得知淮西戰事的進展。這是朝野所有人眼下最為關切之事,自然也就不會覺得每天跑到文德殿陪站小半天太過難挨。

這日朝議,晉莊成從宅子裏動身時耽擱了片晌,趕到文德殿就見宰相周鶴、武威郡王趙翼等好些人都已經到來文德殿正竊竊私語,有人神色振作,也有人神色說不出的詭異。

“發生什麽事情了?”

晉莊成走到戶部侍郎寧慈身旁,私語相詢。

寧慈在京襄路正式成立之後,離開泌陽調歸中樞任職,與晉莊成私交甚深,見晉莊成還不知曉消息,低聲跟他說道:

“靖勝侯從銅陵派出信使剛剛進入京中,奏稟荊州水軍昨日殺入楓沙湖,殲敵兩千有余,擊沉、燒毀敵船一百三十余艘,是為大捷——除降附漢軍外,此仗共繳獲虜兵首級一百二十余顆,隨後也會送入京中呈獻給陛下!”

“……”晉莊成愣怔了半晌,才呐呐問道,“真就這麽輕而易舉?”

赤扈鐵騎再次南下,建鄴一度告急,晉莊成肯定不希望京襄軍出什麽岔子,但也他娘也沒有誰希望看到京襄軍打勝仗輕松得就跟囊中取物一樣啊。

這也難怪殿中大部分朝臣神情詭異。

現在京襄軍動不動就打勝仗,動不動就將上百顆虜兵頭顱覲獻禦殿之上,那些降附漢軍的頭顱都已經不屑一顧了,不是越發襯托得之前建鄴水師慘敗、合肥失守是那麽荒誕無能嗎?

寧慈心情也是極其復雜,又低聲跟晉莊成說道:

“樞密副使劉衍前往全椒督戰,前日與降軍楊景臣部戰於雞籠山南麓,說是也有斬獲百余敵軍首級。之前左右驍勝軍在全椒縣西南,與敵軍多次作戰,也多多少少有些斬獲,但還是等到昨日楓沙湖水戰,虜兵水師驚畏,將戰船都收縮到巢湖之中,劉侯才得以連夜遣人從烏江渡江南下,奏稟這一個多月來前往滁州督戰的情況……”

劉衍前往滁州督戰,雖說也有三四次派遣信使繞道揚州渡江進京,但主要也是奏稟滁州等地的防禦形勢,沒有辦法事無巨細將每天爆發的每一場大小戰鬥都及時傳稟京中。

徐懷坐鎮銅陵,於銅陵、樅陽等地集結勤王兵馬,還積極在秋浦、樅陽之間籌備建造浮渡,將南線虜兵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劉衍坐鎮全椒這一個多月時間裏,雖說承受的壓力要輕松許多,但也是指揮左右驍勝軍積極作戰,目前控制全椒與烏江之間的雞籠山等江北丘陵帶。

昨日楓沙湖一戰,赤扈人害怕京襄軍戰船會往長江下遊橫掃過來,連夜將所有戰船都收縮到有濡須口水道便於封鎖的巢湖之中。

這相當於虜兵對長江中下遊持續兩個月的嚴密封鎖,於昨夜就徹底解除,滁州與建鄴的聯絡,也徹底恢復過來。

晉莊成也能理解汪伯潛的臉色為何那麽難看了。

劉衍調入中樞任樞密副使之後,但凡對戰事有什麽爭議,汪伯潛依仗紹隆帝的寵信,每次都能將劉衍數落得啞口無聲。

雖說建鄴水師之敗、合肥失陷,朝中已經明確將罪責歸咎於楊茂彥及許璞的怯敵畏戰以及輕敵冒進上,但汪伯潛身為朝中執掌軍政、作為淮西會戰總部署人的樞密使,怎麽可能完全脫開幹系?

先帝在時,情形更為惡劣,卻能依仗胡楷統籌全局,調度諸軍打贏第一次淮南會戰,為何到了他汪伯潛手裏,卻差點連建鄴都要失守?

在朝堂之上,汪伯潛幾次將劉衍辯得啞口無言,但人家就是能帶兵打仗。

現在劉衍前往滁州督戰,也這麽快就已經穩定住東線的局勢,朝野軍民當然會想,要是劉衍能主持京畿防務,甚至頂替汪伯潛主持樞密院,即便不如靖勝侯徐懷,但也不至於那麽狼狽吧?

靖勝侯連戰大捷更是耀眼,解廬江之圍指日可待,以往曾對京襄惡言惡語過的朝臣,想要轉變立場,修復與京襄的關系,大概沒有比彈劾、攻詰汪伯潛更為簡單、粗暴的途徑了吧?

當然,晉莊成對汪伯潛也絕沒有半點幸災樂禍。

他心裏清楚,汪伯潛要是被眾起而攻之,他與寧慈就能逃得了被落井下石嗎?

早年為防止楚山觸手伸進南陽,他與寧慈出力最甚。

先帝在位時,胡楷等人就極力推動設立京襄路,他們當時不僅上書勸諫,甚至還不惜明裏暗裏鼓動數百南陽士紳趕來建鄴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