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逃歸

淮陽丘陵作為淮陽山的余脈,乃是由浮槎山、張八嶺、練子山等一系列山嶺組成——南脈浮槎山乃滁州與廬州(合肥)的界山,北脈練子山乃滁州與濠州的界嶺;中脈張八嶺則是壽濠兩州往東南進入滁州及淮東的門戶所在。

三月虜兵以合肥、肥東(梁縣)、肥西等城為橋頭堡,將防線收縮到南淝河、東淝河一線,大越東翼兵馬也大舉進入浮槎山、張八嶺及練子山修造營寨,從側翼威脅虜兵從肥東往北到東淝河沿岸的防線。

張八嶺的最高峰僅一百五六十丈,大越立朝之初,南唐大將皇甫暉在山腳下駐軍阻擋大越兵馬南下,因此而得名皇甫頂。

一百多年的烽火台舊址尚在峰頂,後人在之上修建樓亭,名為望敵樓,還成了滁州一處遠近聞名的勝跡。

羅望在皇甫頂附近紮營不久,三月底虜兵卻又從壽春附近抽調兵馬,大舉填入南線,擺出在巢湖西岸決一死戰的架勢。

不需要徐懷招呼,羅望、高峻堂他們都擔心虜兵有聲東擊西之意,也沒有要替西翼勤王兵主力牽制虜兵的念頭,主動將張八嶺、練子山以西的兵馬都收縮回來,在皇甫頂北面的峪谷之間大修營壘,做好長期對峙的準備。

位於皇甫頂之巔的這座四層木樓,目前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望敵樓;荊南軍不僅常駐有一隊甲卒於此,還驅使民夫運來木料磚石,正著手修築一座小型塢堡,以控制張八嶺的這個最高點。

葛伯奕此時登上望敵樓扶欄而立,視野極遠處,能看到肥東縣北部的低山丘嶺間,也是一座座敵寨林立。

徐懷兩三個月來將諸路勤王兵化整為零,實際解除都虞侯、都指揮使以上高級將領的統兵權;就荊南軍而言,在舒城、廬江之圍解除後,羅望僅得率領一萬殘部趕赴滁州參與東翼戰事,另有一萬五千荊南軍還留在西翼,接受徐懷的節制。

針對於此,葛伯奕則利用他身為荊南制置安撫使的權力,直接從湘潭等州征召新的勤王兵東進,以替換在西翼為徐懷所控制的那部分兵馬。

諸路勤王兵以團練鄉兵為主,本身就是要求秋冬閑時操練、參與地方戍守;春夏農忙時節則歸於田地。

團練鄉兵操練以及參與地方防禦的時間,與每個人所服徭役時長相關,並免除相應的賦稅。遇到戰事理論上可以無限期延長徭役,但在戰事結束之後,也需要進行相應的抵扣。

葛伯奕無意對此時部署於西翼的荊南軍延長徭役,以新募兵卒頂替勤王重任,徐懷也沒有辦法說他的不是;徐懷唯一能做的,就是從歸鄉的團練鄉兵之中,以招募的方式,將千余願戰敢戰的荊南將卒挽留下來,直接編入制司直轄的天雄軍。

不過,好在其他諸路脖梗遠沒有葛伯奕這麽強硬,不願意如此折騰,只為跟如此炙手可熱、權勢熏天的靖勝侯過不去。

葛伯奕為保證新募兵卒不會再落入徐懷的掌控之中,這次不辭辛勞,親自護送新募之卒東進,交由羅望統制,也正好趕上赤扈大規模往南線調動兵馬。

葛伯奕趕到滁州後,與劉衍在諸將的陪同下,登上張八嶺的皇甫頂,眺望敵營的部署,也是滿心困惑。

馬上就要進入雨季,龍舒水、南淝河等淮西大地匯入巢湖的溪河,都會因為淮陽山裏的暴雨,水勢大漲,甚至大概率會發生洪澇災害,並不利於赤扈騎兵在南淝河以南的平川之地馳騁縱橫。

再一個,徐懷完全可以繼續加強龍舒水沿岸的營壘,兵馬駐守堅營,鎖營避戰。

往後拖延,除了被困壽春城裏的兵馬得以喘息之外——壽春城在戰前儲備了足供兵馬食用兩年的糧秣,其他方面,對大越也是有利的。

戰事局限於淮西北部,對大越絕大部分地區的生產、商貿,目前已經沒有大的影響了,而糧秣軍械等物資,主要通過湘水、漢水及長江航道運往前線,成本也極為低廉。

相比較而言,赤扈人在從合肥繳獲的物資消耗完之後,要從其方後運輸糧秣軍械過來,肯定要比大越艱難得多,代價也要大得多。

是什麽叫赤扈人覺得在南淝河以南有決戰的機會?

葛伯奕甚至都懷疑韓時良、葛鈺支撐不住,已經投敵了?

當然了,葛伯奕內心再有猜疑,也不會輕易流露出來。

倘若朝野都懷疑韓時良、葛鈺已經產生動搖,甚至都已經秘密投敵,不要說對葛家的打擊有多慘烈了,徐懷也將有足夠的理由下令解除原淮王府系的兵馬武裝——這將是他與紹隆帝都無力制止的事情。

葛伯奕乃是郡公,以樞密副使兼領荊南制置使,地位不在劉衍之下。

因此葛伯奕親自護送兵馬交由羅望統制,劉衍、楊祁業等將也照著應有的禮數,陪同視察東翼防務,但從皇甫頂下來,劉衍、楊祁業就在侍衛兵馬的簇擁下,直接返回仍設於全椒的行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