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義

“戰機稍縱即逝,還請陛下速速決斷!”

這一刻,錢擇瑞、武威郡王趙翼等人也都站起來,勸諫紹隆帝順從眾意,快快決斷,而不是鬧什麽別扭。

不提這些年平涼郡公徐懷過人的手腕與那堪稱奇跡的驕人戰績,執掌左右驍勝軍的劉衍、楊祁業以及執掌淮東軍的顧藩、鄧珪,都已經公開或半公開的站到京襄一邊,朝野已經徹底失衡的往京襄傾斜了。

除開遠在秦嶺南麓的東川、西秦兩路兵馬外,大越在荊湖、江淮之間總計坐擁二十五萬精銳戰兵。

且不談京襄兵馬是不是要更為精銳、強悍,裝備是不是要更為精良,將卒作戰意志是不是更為堅定,單純從數量上,京襄系所控制的戰兵規模已經五有其四,潛邸系僅占其一,還能鬧什麽別扭?

武威郡王趙翼自不用說,錢擇瑞與許蔚、文橫嶽成名於太原守禦,之後又深受建繼帝的信任,出任樞密都承旨、知制誥以及尚書左丞等要位,他內心深處並不希望看到大越出現翻天覆地的內亂及劇變。

特別是眼下赤扈鐵騎還在中原大地上蹂躪踩踏,不計其數的中原百姓,還在赤扈鐵蹄下苦苦掙紮、飽受蹂躪、摧殘。

此事不在朝堂的框架下解決好,難道真希望京襄用別的手段達成他們的目的嗎?

錢擇瑞不知道往後形勢會如何變化,對他自己來說,也該是退出朝堂的時機,但他不希望最後一層窗戶紙在這一刻被無情的撕破。

“好、好、好,你們……”

紹隆帝看著殿中群臣一個個站出來替徐懷擅自用兵之事開脫,氣極連說幾個“好”字,卻不知道要如何再說下去。

“陛下,想當年赤扈約我朝聯兵共擊契丹,即將建功之時,卻悍然撕毀盟約,無恥偷襲我們伐燕大軍,致十數萬將卒屍骸無存,大越何需與殘暴、無信、無義之虜賊講什麽信義?而天宣聖帝猶困漠北,中原故土、億萬黎庶猶在赤扈鐵騎下苦苦掙紮,驅逐胡虜、收復中原、迎歸天宣聖帝,乃是大義,陛下切不可受虜賊蒙蔽,心生婦人之仁,而忘了天下根本之大義所在……”

朱沆情知他此時站出來說話,只會加劇紹隆帝對他的怨恨,但有些話他梗在心口,不吐不快,這時候也是硬著頭皮站起來勸諫道。

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希望紹隆帝能有所醒悟,明白只要高舉“驅逐胡虜、收復中原”的大旗,就還能約束京襄一二。

畢竟這也是京襄所舉的大旗,至少在此時京襄不會自己將這杆大旗給砍倒。

聽朱沆一本正經的說這番話,紹隆帝卻是氣急而笑。

他年少時就常出沒朱府,聽人說朱沆有任俠之氣,暗暗心想,當年那些人看到朱沆此刻還能擺出一本正經、看似滿懷誠摯的嘴臉,會不會為當年的評判感到羞愧難當?

也許是憤怒到極點,人也會變得冷靜。

何況紹隆帝自小就是陰忍的性格。

他到底還是按耐住胸臆間的怒火,沒有再發作。

當然了,紹隆帝召集大臣殿議之前,也是聽汪伯潛、魏楚鈞等人苦勸,很多道理汪伯潛、魏楚鈞以及寧慈都苦口婆心勸諫過。

只不過此時乍然從董成嘴裏得知兩年多年將朱芝流放黎州以示懲戒,是完完全全中了京襄與朱家早就密謀好的圈套,一時間壓不住心頭的邪火也是人之常情。

這時看著殿中眾人都站出來替徐懷開脫,汪伯潛、魏楚鈞、寧慈、張辛等人有如落水狗般坐在那裏,完全看不出有半點要垂死掙紮的意思,紹隆帝這一刻也倍感淒涼,心灰意冷的揮了揮手,說道:

“就照眾卿所議行事吧,朕有些乏了!”

大越草擬頒傳詔旨,有兩套體系在運轉:

一是宮中直接召翰林學士擬旨頒傳,是為內制;一是中書舍人或知制誥草擬誥令,經中書門下省頒傳諸路監司,是為外制。

當然了,徐懷加授提轄天下兵馬招討等職,單純政事堂以外制誥令的形式頒布,略有不足,但加蓋皇帝大璽可以留到最後一步再做,沒有必要此時糾纏不休。

眾人起身恭送紹隆帝返回寢宮。

臨了周鶴站在殿中,看向眾人說道:

“陛下或許真是乏了,我等不便拿瑣碎之事打擾陛下的清靜,但軍情緊急,還要是盡快拿出具體條陳支持平涼公圍滅南岸虜敵。這事是最刻不容緩、拖延不得的——諸公是不是現在就隨老夫移步政事堂裁議諸事?”

周鶴以門下左仆射兼門下侍郎行侍中事,又稱左相,是實際的宰相,是位於其他宰執之上的正相,當然是有權力召集諸大臣商議好軍政之事,再交由皇帝裁決。

一幹人等都隨周鶴移步前往政事堂商議大計,見寧慈、張辛、錢尚端還失魂落魄站在殿中,魏楚鈞朝他三人拱拱手說道:“你們三人,也先往政事堂一聽,我與樞相稍後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