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後一瓶治療藥水

隨著小牧師的歡呼聲,吳洲身邊,吐氣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

雙膝跪地捧著傷者腸道的年輕男子立刻低下了腦袋。把雙手捧得高了一點,他輕聲喃喃:

“戰神在上!”

“戰神在上!”另一邊,按著傷者胳膊的紅發弓箭手也應和了一聲。緊接著,探過腦袋,由衷地誇了一句:

“小格雷特,你太棒了!”

吳洲卻並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他全副精力都集中在手指上:肝門極脆,用力小了止不住血,用力稍大,肝門一旦撕脫,接下來就是妥妥的大出血。這當中的力度把握,全靠外科醫生的經驗和直覺。

而且,就算暫時止血了,那也是萬裏長征只走完了第一步,後面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

背後腳步聲騰騰騰地一路響過來。被吳洲打發去燒水的戰士拎著水桶路過,跟著祈禱了一聲“戰神在上”,隨後,吞吞吐吐,有些忐忑地問道:

“小格雷特,這樣……就能好了嗎?”

這樣就能好?

想也別想!

吳洲緊緊皺眉。常溫下阻斷肝血流,時間不能超過30分鐘,否則肝臟必然壞死。

也就是說,他必須在30分鐘之內解決問題!

可是他什麽都沒有!

沒有輸血,沒有填塞止血用的紗布、明膠海綿、止血粉,沒有縫合用的針線!

他甚至連血管鉗都沒有一把!

巨大的焦慮和恐懼驀然湧上。屬於吳洲的,屬於這個身體原主的。

吳洲擡起頭,死死盯住對面的小牧師,不知不覺已經雙眼通紅:

“你!”他幾乎是在嘶喊:

“對著我手裏放治療術!對這塊肝!快!”

小牧師被他吼得一抖。原本漲紅的臉已經白了,臉上的雀斑都透明了幾分,看上去分外可憐。回答吳洲的時候,聲音顫抖,幾乎要哭出來:

“我,我真的不行了……我治療術用完了……”

“那你還有什麽!”

“只有一瓶治療輕傷藥水……”

……什麽鬼?!

治療輕傷藥水是什麽鬼!

我要的不是這玩意啊!!!

吳洲心裏真是有一萬口槽要吐。說這話的哪怕是他們醫院的院長,或者手術室護士長,也得當場給他噴到墻壁上去。

大哥,縫肝那!能不能稍微靠譜一點!

你這治療藥水符不符合GMP認證,有沒有藥準字,過沒過保質期!

他想要手術器械,想要針線,想要利多卡因麻醉,至少至少,給他瓶碘伏消消毒啊!

剛剛情況緊急,外加荒郊野外缺少物資,他手都沒洗,就伸到傷者肚子裏去了!

為啥他等來的是治療輕傷藥水!

但是一股莫名的記憶立刻湧了出來。連續幾幅圖像快速閃過眼前:捏在手裏的小小玻璃瓶,瓶子裏蕩漾的淺金色液體,蠕動著快速愈合、消失不見的傷口……

吳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右手捏著傷者肝門,左手攤開,沉聲道:

“給我!”

或許是他的口氣太過堅定,也或許是其他人已經完全沒有了辦法。小牧師試探著松開傷者右臂,看了看傷處,發現已經不再大量流血,立刻窸窸窣窣地開始翻衣兜。片刻,遞過來一小瓶治療藥水。

那瓶子只有一寸半高,大拇指粗細,瓶身的玻璃晶瑩剔透。吳洲一邊嘀咕著“這玩意兒不應該用褐色玻璃瓶裝麽”,一邊咬開瓶上的軟木塞,翻轉瓶身,直接往破裂的肝臟表面倒了下去。

然後,奇跡一樣的愈合過程,再度展現。

破裂的肝臟輕輕蠕動起來。肉芽生長,裂縫消失,網膜攀爬……

一兩個呼吸的時間之後,躺在吳洲視野裏的,已經是一塊完整的、毫無損傷的肝臟。

吳洲試探著松開一點手指。指尖下的血管輕輕搏動,肝臟表面,肉眼可見地由蒼白變作紅潤。

很好!

血管吻合順利,血流灌注正常!

這塊肝,活了!

“哇……”

小小的驚嘆聲響起。吳洲百忙中擡了下眼睛,就看見對面的小牧師伸長脖子,雙眼和嘴巴張成三個圓圓的“O”型,盯著他手裏的肝臟看得目瞪口呆:

“還可以這樣救人嗎?”

“不可以……”

吳洲懶洋洋地吐槽。面對小牧師一半失望、一半控訴的目光,他悠然解釋:

“往傷口倒治療藥水,只需要一眨眼;判斷哪裏出血,知道怎麽剖開腹部暴露傷口……”

他說一句話,小牧師的頭往下耷拉一分,臉上的雀斑也黯淡一分。最後,在吳洲刻意拖出的長音裏,垂頭喪氣地接口:

“我知道了,那得學十年。”

……可不是得學十年。五年——或者七年學習生涯,規培,再加上各種實習考證啥的。吳洲不再說話。他把注意力挪回傷者身上:命保住了,接下來,就是處理腸道和其他外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