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刺客跑了,那麽,我自己來吧!

詹姆·羅威在房梁上趴了一晚上,就沒找到一次出手的機會。

那個小法師——或者說小牧師?寫了大半晚上,戰神牧師就陪了大半晚上。寫完病歷以後,他還一次一次地進去檢查傷者,呼吸如何,心跳快不快,是不是有力,有沒有發熱,有沒有尿……並且,把這些信息,統統記錄到筆記本上。

而這個過程中,那位戰神主教——詹姆從他的袍子判斷應該是7級——不但沒有嫌煩,甚至沒有到隔壁去偷空睡上一覺!

“你要記的東西好多啊。”戰神主教感慨地翻著他的本子。姓名、年齡、傷情、各種處置,足足記了三頁紙,還外帶三張圖畫。圖畫說不上纖毫畢現,但是很明顯,能看得出那根鐵條穿過了哪些部位,體內受損情況又是如何。

“這才哪兒到哪兒。”格雷特無力地向他笑了笑。這才只是手術記錄部分,或者說,只是手術記錄中的操作部分……

諸如術畢敷料及器械的清點情況(沒有敷料,沒有器械,都靠治療術和法師之手完成);

送檢化驗情況(關腹之前已經在腹腔內取了樣,還沒做細菌培養,格雷特也好奇聖水滌蕩過以後會不會還有破傷風杆菌);

術中病人耐受情況(輸血量,術中用藥,特殊處理和搶救情況都沒寫,只估計了一下術中失血量);

術中麻醉情況(沒有用麻醉藥,只有神術麻醉,麻醉效果滿意)……

這些手術記錄中必不可少的部分,都還沒有。

更不用說首次病程記錄,上級醫生查房記錄,搶救記錄……

想到這些東西,格雷特就一個頭兩個大。當年學習《診斷學》的時候,老師是這麽鼓勵他們:“在協和醫院,一百年前的病歷仍然保存著,供醫生們翻閱學習。想要成為一個頂尖的醫生,我們就要從寫出一份,一百年後仍然經得起檢驗的病歷開始!”

說得大家熱血沸騰。然而這樣的雄心壯志,到了真正進入臨床以後,早上八點忙到晚上九點,拖著散架的身體開始補病程時,就迅速變成了:

寫出一份符合醫療規範的病歷……寫出一份經得起省裏、市裏、院裏檢查的病歷……一份病案室不會扣錢的病歷……一份打醫療糾紛官司的時候,能夠打贏的病歷……

咳,往事歷歷,不堪回首。

神奇的是,穿越到了異界之後,格雷特又開始兢兢業業,一份不少地補病歷了,比病案室在後面抽著還勤快。——那是醫術進步的階梯,是判定每一種新的診療方法,是否有效的依據,怎麽可以不寫呢?!

當然,他勤勤懇懇,刺客先生就比較想死了。在房梁上蜷縮到了第二天早上,眼看著格雷特打著哈欠被戰神主教送出,和伯納德完成了交接班工作,詹姆·羅威翻身而下,跳出窗戶,直奔霍普曼男爵領。

不刺殺了!

這破任務,再也不做了!

一次失手是機會不好,第二次失手或許是疏忽,第三次再失手,就是神明的警告了!

靠著這個原則,詹姆平平安安地活到了40歲,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他身為刺客,自有一份看家本領,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回了家裏。等霍普曼男爵回過神來,發現城堡裏少了幾口人的時候,詹姆·羅威早就卷著一家人飚出幾百裏地,搭上了前往新大陸的航船……

咳,議會的煉金航船,安全程度還是有保證的,就是小貴。

“……所以說,那個小魔法師還活著嗎?”

霍普曼男爵臉色陰沉。發現刺客一家失蹤後,他再聯系上尼維斯城裏的眼線,才發現詹姆不是完成任務之後怕被自己交出去,故而攜帶家人避禍出走。他根本是放棄任務,直接跑了!

“這個小魔法師,恐怕短期內不能動了。”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對妻子道:

“要從外面雇殺手還是很麻煩的,可信度也成問題,需要慢慢找機會。再說,詹姆忽然消失,或許也會讓有心人注意,我們最好等一段時間再出手……”

“一段時間是多久?”

男爵夫人擡起通紅的眼睛望著丈夫。從接到長子的屍體開始,直到兒子下葬,她的眼淚就沒有幹過。那是她的長子,是她拼了命才生下的孩子,是她最有出息、最愛的一個孩子。死在強者手裏也就算了,死在一個平民小法師手裏,還不準她報仇?

她的小克雷,她可憐的長子,不指望她,還能指望誰?指望他那個身體孱弱、走兩步就氣喘籲籲的弟弟?還是送去神殿當神官的小弟?

她不為孩子報仇,還有誰?

“這個要看情況的……看外面有沒有人懷疑到我們,有沒有針對我們的風聲……”男爵滿額是汗。他這位夫人是隔壁老子爵的愛女,帶著一個騎士領嫁進城堡,從嫁過來就壓了他一頭。更不用說,夫人背後,還有些連他都忌憚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