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晚安,應春和”

剛讓任惟逼到被迫靠著墻不能走時,應春和腦袋還有點懵,沒能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

等到反應過來後,他臉上的神情都冷卻了下來。

因為是在燥熱的夏夜,散發出來的寒氣也更明顯,輕易地驅散了任惟身上的熱意,握著人手腕的力道都不由得松了松。

“任惟,我想你應該學會自重。”應春和神色冰冷,將自己的手從任惟手心裏抽離出來,“我們現在不是可以談論這種事的關系。”

任惟垂下眼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雖然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有失,但是心中到底生出一些失落。

為應春和的抽離,也為應春和的冷漠。

失去記憶的人還在執著過去,擁有記憶的人卻已經有新生活了,多荒唐。

任惟略微自嘲地勾了勾唇,但很快收拾好這點無濟於事的情緒,同應春和道歉。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任惟態度誠懇,只是語氣稍顯低落,“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別往心裏去。”

應春和抿著唇無言,只覺得被任惟碰過的那片肌膚帶著一點細微的麻,起先是心慌的麻,到後來就是麻木的麻。

這一幕看起來很像《薛平貴與王寶釧》裏,薛平貴重回武家坡裝作無賴調戲王寶釧那一段。

王寶釧最後哭了嗎?應春和不太記得了。

但他確信自己現在並沒有想要流淚,指責任惟也並沒有讓他產生任何快感,反而讓他心裏更為煩悶。

從房間出來以後,應春和去廚房倒了一杯冰水。

冰水下肚,他身上的悶熱感才勉強消退了一些,只是心情依舊不好。

其實用薛平貴來比作任惟並不合適,因為任惟不是負心漢。

又或者說,任惟比之更為過分,他甚至什麽都不記得了。

說來諷刺,擁有那段起初甜蜜、最後卻令他痛苦的記憶,竟也成了讓他如今在與任惟的關系中制勝的秘訣。

世事無常到底是何意,他現在才算是真正領教到。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夜應春和久違地夢到了任惟。

夢裏是兩人正式確立關系後第一次出門約會,那天任惟為了耍帥故意帶了個滑板。

秋日冷風瑟瑟,任惟帥氣起跳,妄圖將滑板在空中轉出花來,但最終開花的卻是他的屁股。

應春和簡直哭笑不得,只能是將人扶起來,勉強揉著摔疼的屁股、拖著摔傷的腿打車去醫院,約了一場消毒水味的會。

醫生給任惟打石膏的時候,任惟還在哀哀地叫喚。

醫生忍了又忍,最後實在忍不下去了,叫應春和:“誒,你是他朋友吧?你過來跟他說說話,他老這麽叫多影響我。”

應春和只好走過去將人的手給握住,用力地捏緊,冷著臉跟他說:“任惟,別鬼叫,丟死人了。”

任惟當然也知道自己今天一天盡丟人了,面子全丟沒了,被這麽訓斥一下,人也蔫巴了,垂著頭不說話,安靜下來。

“喂,”應春和見他一時這麽安靜,倒還有些不適應,只好又別扭地安慰他,“其實還是挺帥的,這是我第一次看人玩滑板。”

倒也不是純安慰任惟的話,應春和是真的第一次看人玩滑板。

離島貧窮、信息閉塞,島上自然不會有什麽人玩滑板。而來了北京之後,應春和鮮少出學校,也沒機會看人玩滑板。

“真的?”任惟的雙眼亮起來,好似丟失掉的那些自信瞬間又回到了身體裏,“其實我平時玩得都很好的,就是今天實在是太緊張了。”

說到緊張,任惟的聲音都壓低了些,手指在應春和的手心裏輕輕一勾:“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見到你我就好緊張,上台領獎我都沒有這麽緊張。”

“緊張?為什麽緊張?”應春和偏頭看他。

應春和很難忘記第一次見到任惟的情景,身姿挺拔、容貌英俊的男人西裝革履站在學校禮堂的領獎台上,落落大方地說著獲獎感言。

頂上照射燈打下的燈光襯得人更是光芒四射、風光無限。

那個時候都不緊張的人,現在怎麽會緊張?

聽到應春和的疑問,任惟短促地笑了聲:“應春和,你真不知道嗎?”

應春和張了張唇,想要反問任惟難道自己應該知道嗎。

可是就在這一刻,大腦的意識忽然被抽離,如蝴蝶般振翅飛走,短暫而距今遙遠的夢境戛然而止。

應春和在漆黑且寂靜的房間裏驚醒。

由於家裏唯一的風扇給了任惟,應春和平日又不經常開空調,此時房間裏很是悶熱,熱到從夢中醒來的應春和難以再入睡。

他幹脆掀開被子下了床,準備去院子裏吹會兒風。

客廳裏的光線很暗,以至於應春和沒能第一時間發現起夜的任惟。

應春和的手撫上大門的把手時,客廳裏響起的聲音將他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