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想追你,應春和”

離島在今日傍晚時分迎來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聲勢很是浩大,頃刻間就將整座島籠罩在了狂風暴雨中,院中花草在這般的陣勢下瑟瑟發抖,彎腰匍匐於地面上。

“下雨了,應春和。”

任惟的聲音很平靜,傳入應春和的耳裏時莫名清晰,讓外面的風雨都隨之模糊遠去。

老天都在幫任惟,應春和只能這麽想。

應春和從階梯上起身,依舊不為所動,好似心如磐石:“只要明天雨一停,你還是可以離開。”

夏日的暴雨來得猛烈卻往往短暫,夢一樣戛然而止,應春和深諳這樣的道理。

可他低估了任惟的固執,只聽任惟又問他:“那要是明天沒有停雨呢?”

應春和啞然。

任惟步步緊追,朝應春和靠近了一步,兩人之間相隔不過幾厘。

這樣近的距離,應春和甚至可以看見他臉上的細小絨毛和下頜冒出來不久的淡青色胡茬。

應春和心下一緊,感到一絲壓迫。

任惟就這樣發問:“如果明天沒有停雨,我走不了,你會讓我留下來嗎?”

真是奇怪,任惟分明知曉所有成年人的社交分寸,也知曉如何相處才能讓人更舒服,這得益於他良好的家教以及很小就躋身名流社會的經歷。他能做到在任意場合的社交中都遊刃有余,好似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

可是在應春和面前,任惟放棄所有習得的社交技巧,成年人的拉扯,他直白、坦誠,毫不遮掩地袒露自己所有的心跡,要什麽,不要什麽。

於是面對這樣真誠熱烈的情,應春和退無可退,甚至會為自己撒過的、算不上高明的謊言感到自行慚愧。

真心應當是要用真心來交換的。

應春和沉默了太久,久到天光都逐漸黯淡,風雨中的海島隱進夜色裏。

突然的,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過後,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天地間皆亮如白晝,應春和的臉也因此被映得煞白。

等閃電過後,世界重新恢復暗色,連屋內也一並陷入黑暗——

停電了。

應春和總算有了借口可以逃避回答任惟的問題,松了一口氣,快速地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張叔打電話,詢問要多久才能通電。

得到的回話卻不怎麽好,電路受損,得明天天亮了,雨停了才能請人去修。

應春和略微煩躁地掛掉電話,手機電量已然所剩無幾。

無獨有偶,任惟的手機也一樣。

“我去找找有沒有蠟燭。”應春和說著就打算往屋裏去,卻被任惟叫住了。

“等一下。”任惟在應春和的面前蹲下,用不知何時捏在手裏的紙巾擦去應春和小腿上被濺到的、本人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過的雨水。

他擦得認真、仔細,應春和看著他垂下的眼瞼抿緊了唇,睫毛不受控制地輕顫。

“好了,你去吧。”任惟直起身,神色自然地好像不過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應春和連謝謝也忘了說,臉頰滾燙,飛快地轉身往屋裏走,因為黑暗和慌亂而不慎撞上了墻壁,咚的一聲悶響。

他疼得嘶了一聲,卻聽見身後傳來任惟的聲音,說話內容很是關切,卻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小心點。”

應春和覺得自己什麽都沒能藏住。

應春和跑回房間漫無目的地翻了一會兒,卻什麽都沒能找到。別說是蠟燭了,甚至一根火柴都沒能找到。

應春和有些不合適宜地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覺得自己應該找小女孩買火柴,從而將自己於此刻困頓的情形中拯救出去。

等等,火柴。

應春和從一個很少打開的抽屜裏找到了有段時間沒有使用過的打火機,外面的漆已經有些掉了,隱約露出下面的金屬鐵皮。

這是他二十歲的生日禮物,贈送人是任惟。

“找到了嗎?”任惟還站在門口,只是沒有站得太出去,不至於被飄進來的雨淋濕。

“沒找到。”應春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臉上的熱意已經退去不少,神情冷靜,看不出有過慌亂緊張的跡象。

他的指腹撥動打火機的滾輪,幽藍色的火焰迸出來,攀上他口中咬著的香煙,淡淡的薄荷味在流動的空氣中漫開。

任惟看著應春和低頭點煙的眉眼,好似被蠱惑一般,喉結滾了滾:“原來你抽煙嗎?之前都不知道……”

他話說一半頓住,意識到很久以前的自己或許是知道的。

火焰熄滅,啪嗒一聲,打火機被合上。

應春和明白任惟話說一半的原因,挑眉看了任惟一眼,手指夾著細長的香煙從唇中移開,吐出個漂亮的白色煙圈,漫不經心地回:“偶爾會抽,沒有癮。”

應春和抽過煙的聲音變得沙啞,任惟的心變得很癢,覺得有癮的好像成了自己。

“能給我一根嗎?”任惟問應春和,朝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