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任惟,你怎麽這麽可愛”

離島的夏日向來比別的地方都要漫長,溫熱的海風、灼灼的日光好似永無盡頭。

這樣的氛圍下,時間的流逝失了具象,也沒人留意,在無覺無察間縮減著年度余額。

秋日來臨得悄無聲息,仿佛任惟昨日還與應春和走在樹枝與日光交織的斑駁光影裏,耳邊是海風吹拂與潮聲陣陣,今日出門卻已然能在離島的空氣裏察覺幾縷若有似無的桂花香。

任惟的那封情書最後也沒有交給應春和,說不清是羞於啟齒,還是完美主義作祟,覺得那封即使刪刪改改許多遍的情書到最後也實在差強人意,沒能表達完全他對應春和的愛,只好偷偷藏了起來。

而應春和對此一無所知,只被沈流雲調侃了一句也太容易原諒人了,跟任惟沒冷幾天就又親熱黏糊起來。

應春和自知理虧,無言辯駁。

小院裏的油柑樹枝頭結滿了油柑,應春和決定將油柑都摘下來,一部分送去給武奶奶和翠姐,一部分用來吃,一部分用來泡酒。

任惟沒吃過油柑,而沈流雲在前年秋天上過一回當,今年對一籮筐的油柑看也不看,避之不及。他一聽說任惟沒吃過,倒是來了興趣,挑選了一個外形不錯的油柑拿去洗了,回來遞給任惟。

任惟難得見他好心,怪稀奇的,還很禮貌地對沈流雲道了謝,毫無戒心地咬了一口,很快就變了表情。

他口中又苦又酸又澀,仿佛嘴巴變成了一個調味罐,什麽味道都有,一時心情復雜到難以言喻。

任惟回頭看到沈流雲早已憋不住笑,在邊上笑開了,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氣得又吵嚷起來。

摘油柑摘一半的應春和就聽到家裏再度雞飛狗跳起來,不明緣由地看了一會兒,弄清楚來龍去脈後很快心生一計,也去洗了個油柑。

他將那個油柑遞給任惟,一臉真誠地道:“師哥那顆顏色一看就酸,我挑的這顆顏色深一點,這個甜,你吃這個。”

“真的?”任惟將信將疑地接過去,見應春和點了頭,又見手裏的油柑確實跟剛才那個顏色不一樣,便很快放下戒心,再次嘗試了這款新奇的水果。

緊接著,任惟露出了跟方才別無二致的表情,同樣被酸得厲害,嘴巴都有些麻了,像是有人在他口中噼啦啪啦地放了一串震天響的鞭炮。

“哈哈哈。”任惟一看,方才滿臉真心實意的應春和已經跟沈流雲一起笑彎了腰,顯而易見這兩人是沆瀣一氣,合起夥來捉弄他。

一時之間,任惟又氣又委屈,破口大罵:“你們師兄弟就是一夥的!應春和,虧我還那麽相信你!”

他在這個家簡直就是孤立無援,無依無靠,毫無尊嚴!

時隔多日,任惟在“趕走沈流雲計劃書”中憤然寫下了第十三條計劃,內容是誘騙沈流雲吃很難吃的食物。

可惜他這項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先等到了沈流雲要離開的消息。

在應春和與任惟將洗幹凈的油柑一起放入酒壇裏時,忽然聽到一旁的沈流雲說了句:“我過兩天要走了。”

任惟愣了一下,很快心口不一地道:“你總算發現這個家裏沒有你的位置了嗎?”

沈流雲冷嗤一聲:“這個家又不是你的。”

應春和對於這兩個在最後都還要吵架的幼稚男人無語了,連忙叫停,關心地問沈流雲:“師哥,不再多住會兒嗎?”

“不了,有點事情要處理。”沈流雲言簡意賅地講了下,“之前的案子最近要開庭了。”

應春和愣了一下,才恍然想起沈流雲來離島時身上還背了官司,不過他出於對師哥人品的信任,這些日子裏並沒有問過具體情況如何,現在看來是已經否極泰來了。

“師哥,祝你一切順利。”應春和真誠地祝福著沈流雲。

沈流雲一如從前般倨傲自信:“那當然。”

見他二人四目相對,任惟心裏頓時拉響警報,立刻潑冷水:“別案子敗訴了又灰溜溜地跑回這兒來,我們可不收留你。”

話雖如此,過了會兒應春和卻聽到任惟小聲問沈流雲案子的律師請的誰,不由得彎了彎唇角,將泡好酒的酒壇用紅布封了蓋。

沈流雲走的那日,應春和與任惟一起送他去渡口等船。

“師弟,一直沒問過你,你最喜歡我的哪幅畫?”等船時,沈流雲忽然偏頭問了應春和這個問題。

應春和沒怎麽思考就給出了答案:“師哥最出名的那幾幅畫我其實都很喜歡,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那幅《極》。”

《極》在沈流雲的眾多畫作中不算有名,畫面構成有被白雪掩蓋的陸地、高山和房屋以及天際落下的極光,極光色彩絢爛,好似一場繽紛多彩的傾盆之雨,如天神恩賜般來到人世間。

沈流雲聽到這個答案微微一愣,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為什麽最喜歡的是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