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得去找他”

任惟走後的第一天,應春和畫了一幅新畫。

由於內容簡單,應春和完成得很快,前前後後耗時沒超過三小時,剛好控制在醫生的建議作畫時長內。

畫完之後,應春和將這個消息分享給了任惟,任惟顯然在忙,沒有及時回復。一直到下午應春和給家裏的饞貓加餐時,放在邊上的手機輕輕震動,收到一則珊珊來遲的回復。

任惟問他:畫了多久?

應春和不怎麽高興地努了努嘴,回復他只畫了兩個多小時,外加抱怨任惟管得比醫生還嚴。

任惟這會兒似乎有所空閑,給他回了個電話過來。

“別怪我管你管得嚴,你總是不愛聽醫生的話。”任惟的聲音遙遙地傳來。

應春和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他倒是忘了,任惟現在已經全都想起來了,再沒有先前那般好糊弄過去。

自小到大應春和的身體都很好,少有生病,只是剛到北京時,因為水土不服,倒是生過幾次病,但都不嚴重,僅僅是換季的感冒和吃壞肚子的腹瀉。

正因為是小病,應春和總是違背醫囑,每每假裝忘記吃藥,實則是自己不想吃,忌口食物和注意保暖更是聽過就忘,導致本來很快就能好的感冒也拖拖拉拉地持續了一月之久。

任惟發現應春和這點後,自主接過了監督應春和遵守醫囑的責任,將人看得很緊,還不忘數落他這麽大了都跟個小孩似的,非要人看著管著才行。

事實上應春和已經許久沒被人管束過,但任惟的管束並不讓他生厭,反而從中品味出一點隱約的甜蜜。

“沒有總是。”應春和慢吞吞地為自己辯解,“也有在聽的。”

任惟輕輕地笑了一聲,像是謙讓他似的說:“好,你說是就是吧。”

“不過,你畫完了怎麽不拍照給我看?畫的什麽?”任惟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應春和畫完之後便會拍照發過來給他看,就像之前總會給他拍幾張奧利奧的照片那樣。

應春和不太高明地想含糊過去:“畫完了就要給你看麽?又不是給你畫的。”

剛說完,應春和就後悔了,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心道:他在說什麽啊!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果然,那端傳來任惟的笑聲,手機貼著應春和的耳朵,隱隱將他的耳朵都震得發麻。

“看來是畫給我的。準備等我回去之後再給我看嗎?那我是不是可以從現在開始期待了?”任惟笑著問他。

應春和繼續嘴硬:“都說了不是給你的,少自作多情。”

“啊。”任惟半真半假地裝起了惋惜,“真的嗎?那我白期待了。”

他語氣裝得很像,雖沒看見他的人,卻能聽聲音聽出他的失落,莫名讓應春和有些不忍,暗罵任惟實在過於狡猾。

不過到最後,應春和也沒向任惟透露他到底畫了什麽,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他將任惟吃過的蘋果核畫了下來。

那畫中,米白的餐桌上靜放著個蘋果核,兩邊蘋果都被啃得很幹凈,獨留中間一截細核。窗外照進來的日光打在蘋果核上,於桌面投下一片暖橘色的陰影。

陰影補全了蘋果殘缺的兩半,形狀像是依偎在一起的兩瓣心。

應春和以此隱晦地記錄平凡普通的日子裏,為任惟心動的時刻。

任惟離開的第五天,應春和睡前看了一條視頻,將聲音調大後忘記再調回去,因此幸運地接到了任惟在淩晨四點多打來的電話。

“喂。”應春和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困意。

任惟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有些啞,“抱歉,吵醒你了麽?”

應春和想說這不是廢話麽,這個點一般人都在睡覺,但是他的意識卻漸漸清醒過來,沒讓他將這句話說出去,隱隱察覺到任惟這通時間點特殊的電話定然不同尋常。

“我爺爺,剛剛去世了。”任惟剛把話說完,應春和便完全清醒了。

他從床上坐起身,敏銳地捕捉到電話裏有打火機打火的聲音,反應過來任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應該是因為剛抽了煙。

任惟現在是在傷心麽?打電話過來是為了尋求安慰麽?他該說點什麽好呢?

應春和不怎麽會安慰人,剛醒過來思緒也有點淩亂,思考片刻後,沒對任惟說千篇一律的“節哀”,只是說:“任惟,別太辛苦。”

“嗯。”任惟含著煙,模糊地應了一聲。

應春和安安靜靜地聽著任惟抽完一整支煙,煙抽完後,任惟說時間還很早,讓他繼續睡,隨後便把電話掛掉了。

電話掛斷以後,應春和卻是半點睡意也無,起身在家裏來回踱步,靜不下來。

北京時間八點多,應春和在網上看到了任惟爺爺因病去世的消息,享年八十三歲。

應春和對死亡的所有認知都來自於多年前意外身亡的父母,在心底不禁回憶起當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