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一笑讓李羨覺得自己小題大做、神經敏感,她故作懶散地松了松坐姿,低頭夾自己身前的一盤青菜。

“陳姐,把菜熱一熱。”孟恪丟下這麽句話,起身走了。

李羨長長松了口氣,在陳平熱菜前,夾起放在他位置面前的青椒牛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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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李羨上樓取自己的電腦。

隔著兩道門,主臥浴室傳來細微水聲,她望了一眼,走向另一個方向。

衣帽間寬敞,中間設了中島台,李羨沒看到妝鏡台,也沒看到椅凳。她站著寫了半天,索性抱電腦出門去小廳沙發坐著,打開文档開始撰稿。

八點半,陳平上樓放熱水,帶她熟悉臥室的功能區,揭曉了藏在衣櫃後的妝鏡台。

隨後李羨去洗澡,吹幹頭發後換上準備好的睡衣。

孟恪正靠在床頭看雜志。

婚前他跟李羨有過幾次接觸,相處時間最長的是婚禮當天。她當時換了數身服飾,婚紗旗袍,珠翠環繞,濃妝艷抹,明艷不可方物。

到了晚上,她洗過澡卸了妝,換一身真絲睡袍,也許洗臉時沒注意,香檳色前襟幾塊深色水漬,鬢邊幾縷發絲也被沾濕,貼在臉頰上,就這麽帶著滿臉專屬二十歲出頭年輕人的天真稚氣,全然沒有在意地從浴室裏走出來。

坐在床邊的孟恪先是錯愕,而後啞然失笑。

李羨從浴室走出來,見孟恪在打量自己,她莫名開始屏息,挺了挺腰,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腳步上。

她記得新婚夜,她第一次穿蕾絲吊帶睡裙和睡袍,別扭了半天才從浴室走出來。見他直勾勾盯著自己,她自我感覺良好,以為自己多漂亮,結果他說去換一件,這件濕了。

有錢人這麽愛雞蛋裏挑骨頭嗎。

他說你這樣濕著貼身不舒服。

李羨啞然。

她全程什麽話也沒說,他卻什麽都能猜出來,她在他面前像個能輕易被看透的沒有隱私的小孩子。

李羨繃著臉繞到床邊,掀開自己這一側的被子,躺進去。

頂燈明晃晃亮眼,她伸手摸遙控器。

“別關。”孟恪放下雜志,從身邊床頭櫃上拿起禮品袋,遞給她。

“婚前定做的,設計師趕做婚戒,這個遲了點。打開看看。”

蒂芙尼藍的紙袋,黑色字母印花,他說得雲淡風輕,像隨手塞給她一個蘋果。

李羨遲疑猶豫。

“不喜歡?”孟恪問。

“無功不受祿。”李羨兩粒黑亮的眼睛看著他,顯得赤誠。

孟恪啞然。

“我們是夫妻。”他說著,捏底將袋裏的首飾盒倒出來,撿起首飾盒,掀開蓋,單將慢悠悠項鏈拎出來,“放心,不是叫你辭職的籌碼。”

李羨被戳破小心思,羞惱那麽一兩秒,被項鏈吸引注意力。

圓圈鑲鉆的藤蔓款式,精致高調,貴氣哆人。

李羨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錢可以買到大多數東西,尤其是精工重巧的珠寶。

“白送給我的嗎?”她問。

孟恪將項鏈搭她手腕上,皓白柔軟的腕襯得金屬鏈年輕活潑,賞心悅目,他眯了眯眼睛,語氣愉悅,“本來就應該是你的。”

又說:“不貴,戴著玩。”

以他的身家,大部分奢侈品都在戴著玩的範圍。李羨想。如果她不是曾小姐,估計現在就想跟這些有錢人拼了。

她攤開手,素圈戒指在寶石項鏈的襯托下黯淡無光。

這是她專門跑銀飾店花一百五十九買的。

“戒指呢?”孟恪問。

“鉆戒太貴了。”李羨說,“怕丟。”

“丟了再買。”

李羨:......

“這個便宜,不怕丟。”她說。

孟恪:......

李羨拿遙控器關了頂燈,“如果我們沒碰見,你打算什麽時候叫我過來?”

孟恪:“嗯?”

李羨補充:“今天在星河雅逸。”

孟恪反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等你回來之後。”

“巧了。”他也是這麽打算的。

白問,這人昨天回來之後壓根沒有聯系她,真是會糊弄人。李羨想。

“這裏是你家。”孟恪懶散,“不應該接你回來麽。”

“......應該。”

李羨將項鏈收回包裝盒,注意到吊墜背後有個字母Z,應該是‘曾’的意思。

她今天穿的是這裏準備好的吊帶睡袍,臥室只剩兩盞小夜燈,昏暗燈光下薄荷綠綢緞的光澤很襯膚色。

額前碎發散落,遮擋眼睛,李羨擡手撩頭發,指尖穿梭在烏濃發絲間,剛塗三天的廉價指甲油脫落斑駁,像黴綠的舊墻皮。

孟恪視線垂落,搭落身側的指尖輕扣被面,與墻上鐘表節奏一致。

有時候他不得不面對一種現實,這位小太太完全不是他的口味。

小別勝新婚,更何況新婚就小別。李羨懂事地將快速收拾好禮物,放到床頭櫃,順便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