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哦,好。”她溫馴地應著,卻幾不可見的撇了撇嘴巴。

孟恪捕捉到她唇角這抹不甘願。

司機啟動車子,道路兩側的景物緩緩倒退,李羨忍不住扭頭看向孟恪手邊的車窗,視線隨之倒退。

老舊的居民樓終於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外。

李羨悵然若失。

“舍不得?”孟恪問。

李羨搖頭,略一沉思,說:“感覺沒有跟過去好好告別。”

剛才李羨坐在臥室窗邊發呆。

樓下有棵果樹,每年都結許多紅碩的柿子。她剛搬來時是秋天,柿子還沒熟,每天盼著小青果長大變紅。結果那幾天曾家的人來了,她慌裏慌張面對人生轉折,等想起這棵樹,枝頭早已空了。現在柿子樹葉片凋敝,枝幹幹枯孤零零嵌在隆冬裏。

她忽覺自己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候,開啟了一趟新的人生旅程,沒來得及跟過去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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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羨穿的還是昨天那身衣服,要去山頂“請安”,勢必要換身衣服,她下午收拾東西出了一身汗,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洗澡。

上電梯前總覺得哪裏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她回頭看了一圈,發現立地花瓶邊臥著一只小貓。

煙灰色長毛緬因,小獅子似的,長胡子懶洋洋下垂,雍容華貴。

它跟宮裏阿哥似的懶洋洋,與孟恪身上那股務實的精英氣質截然相反,這股高高在上勁兒倒是如出一轍。

上樓洗過澡,李羨裹著浴巾出來,發現中島台上躺了兩套熨燙好的衣服。

其中女衣從內衣到外套,每一件都妥帖細致,羊絨大衣露出巴寶莉的領標。

她抿了抿嘴巴,將衣服拿起來,解開浴巾換衣服。

小香風套裝,上衣領襟綴了一圈珠飾,裙裝裹身,魚尾裙擺拉長比例,李羨在鏡前轉了好幾圈,左看右看,很難相信這是自己。

之前曾家讓她回家後,也送了許多奢侈品成衣和珠寶,沒有一套像今天這套這麽合身。

桌上還有幾套珠寶,似乎是給她搭配衣服的,她小心翼翼拿起耳墜,在耳邊比劃了下,瞧不出什麽,索性戴上。

珍珠貝母流光溢彩,她忍不住看了又看,拿手機哢嚓哢嚓拍照。

等會兒上山,孟恪也過來換衣服,進門前就聽見急促的跺腳聲。

年輕的孟太太滿臉抑制不住的喜悅,後背貼著中島台台側,向左骨碌轉一圈,向右骨碌轉一圈。稍後,她鎮靜下來,整理鬢邊碎發,將耳釘戴回耳垂,拿起手機,轉著圈找光線拍照。

孟恪忽想剛才坐車回來,她傷春悲秋,依依不舍地說沒好好告別。

看著眼前明媚到沒心沒肺的女人,他輕哂。

鏡頭背景旋轉,占主位的女人恃年輕行兇,皮膚白皙細膩,耳邊兩顆珍珠耳釘格外閃耀襯人。

李羨轉圈圈,忍不住唇角上揚。

直到一張略帶玩味的臉出現在鏡頭裏,她身體一僵。

孟恪見她看見自己了,大大方方從門口走進來。

李羨訕訕放下手機,手指蜷緊,指甲將掌心掐出彎月痕跡。

她想換個星球重啟人生。

“換好了麽。”孟恪平靜地從她身邊經過,徑直走去鏡前,沒再看她。

“換好了。”李羨低聲,順便將幾件首飾原模原樣放回盒子,突突直跳的心臟慢慢安靜下來。

“很適合你。”這男人沉穩可靠,說出來的話毋庸置疑。

李羨雙手撐住台面,忍不住扭頭偷瞄,他站在鏡前松領帶,慢條斯理將領帶取下來,隨手搭到一邊,然後是襯衫扣子。

她意識到他要換衣服,忽地松了口氣。

李羨婚前和曾家人密切來往了一段時間,曾家長輩教給她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體面,尤其是在外人面前給家人留足面子。

這點在孟恪身上很明顯。雖然天然有上位者優勢,他平時仍然克制、體貼和禮貌。

孟恪脫了襯衣,李羨下意識準備回避,余光瞥見角落裏的行李箱,腳步頓住。

她走過去,將箱子放倒,拉開拉鏈,裏面是許多衣服,“那個......”

“嗯?”孟恪換上新的襯衫,對鏡扣紐扣。

“我今天收拾東西,發現還有好多衣服,都沒壞,所都帶過來了。”李羨視線一直覷著穿衣鏡。

孟恪不緊不慢整理領口,忽看她一眼,問:“會打領帶麽?”

李羨微怔,反應過來,走到他身前,“不熟練。”

其實不會。

孟恪偏頭示意她領帶在桌邊。

李羨真不會打領帶,腦海裏浮現的全是紅領巾的打法,硬著頭皮將領帶拾起來,“你低一點吧。”

孟恪稍稍俯身,視線垂落,盯著她眼下一顆淺色小痣。

他身上有股幹練沉郁的味道,以木香兜底的艾葉煙絲氣味,氣場廣闊,李羨垂著眼睫,墊腳將領帶環過他的脖頸。

她動手打結,兩只手翻來覆去,打出來的東西自己都直皺眉。